去應天府?範銘的心中翻起了波瀾,是啊,去應天府不就是他早就計劃好了的麼,去應天府重新開始,或許過個幾年就可以接替成爲賬房先生,看香雪兒對自己也有點意思,將來存點錢和她可以安安穩穩的過日子,但這似乎並不是自己所規劃的道路。
“你到底要不要去?”見範銘木頭一般的站在哪兒,香雪兒急得只跺腳。
“我不去!”
“你...哼!”香雪兒眼神複雜的看了範銘一眼,一咬嘴脣轉身衝了出去。
範銘輕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冷落了香雪兒的一番好意也不知道做得的對不對,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不是自己要走的路,或者說是在逃避,他不願意在本就已經沉重的負擔上再添加一份重量。
回到家中,拿出書本卻怎麼樣集中不了精神,氣惱之下拿出藏在牀鋪底下的《太平廣記》,《太平廣記》成書於宋太平興國年間,也就是趙匡義當政時編制,相當於是一本神鬼異志,主要是一些野史小說及釋藏﹑道經等和以小說家爲主的雜著,這書在這個時代非常流行,幾乎每個讀書人家中都會有一兩本手抄本,本來他是準備平時在沒事的拿出來休閒一下,但一想到香雪兒那張清秀的臉就自覺心中有愧,但卻又不能做出什麼瘋狂的舉動來,也只能拿這本書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了。
“兒啊,娘跟你商量點事!”在屋外忙完傢什的範秦氏摸索着走了進來,這些日子她的眼睛光亮了不少,雖然還有些模模糊糊的,但起碼走路不用在杵着棍子了。
“娘,啥事,你說。”範銘放下手中的書本,看着面前這位慈祥的母親。
範秦氏移到炕上,挨着範銘並腳坐了下來,還沒說眼眶又紅了起來,“這些日子我老夢到你爹爹,夢到他啊挨餓受凍,哭喊着要回鄉,讓我揪心啊!”
“娘,做夢的事當不得真的,再說了大青山的那個老神仙不是說了嗎,這夢得反着解,爹爹說不定現在正往家的路上趕呢!”
“真的啊?”範秦氏雖然是不信,但好話畢竟暖人心,她臉上的悲切眼見着消散了不少。
範銘認真的點了點頭,想起今天拒絕香雪兒的事心中卻是不由嘆了口氣,如果答應她去應天府的話說不定真有一番際遇能夠攀上權貴,或許能夠贖出刺配的爹爹也不一定。
“那娘再跟你商量個事!”範秦氏停止了抽泣,望着範銘道:“如今咱的日子也勉強過得去,你也快滿十六了,娘怕是日子也沒多長了,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見到你爹爹一面,娘就尋思着給你找房媳婦,把咱
老範家的根給傳下去,將來就算你爹爹回不來了也好給他有個交代。”
此時張婉兒收拾好了菜地了的活計回來,提着一籃子的菜葉子進來,在門口之時正好聽到範秦氏的話語,一時間那顆心不由得怦怦直跳,心中對小叔的那份情霎時被勾了起來,一時間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娘,你這說啥呢,我還小!”
“還小,人家同齡的娃都下地了。”
一聽範銘的話,倒在門轅上的張婉兒頓時又‘清醒’了過來,小心收拾手腳避免發出聲音,靜靜的‘偷聽’着娘倆的對話。
範銘耐着性子對範秦氏說道:“娘,我現在正在讀書,加上爹爹現在生死未卜,我怎麼能在這時候娶媳婦!”
“亂講,你娶媳婦和讀書有啥關係,再說了,不孝有三,無後爲大,咱家雖說沒啥家當,但總也是個正經人家不是!”說到這裡範秦氏頓了頓,降低了音量說道:“大不了到時候把你嫂嫂過繼一戶好人家,換錢給你做聘禮!”
範秦氏話音剛落,張婉兒就如中了晴天霹靂一般,瞬時間失了魂,手中的菜籃子掉落在地,菜葉子也散落開來。
無力的靠在了門轅上,心中猶如打翻了五味瓶,雖然她心中十分的清楚和小叔之間是不會有什麼結果,但心中卻還是忍不住會天天掛念着他,小叔那健碩的身子,小叔每天認真讀書的樣子,哪怕就是遠遠的望着,她的心就十分充足了,小叔要娶媳婦了!自己要被改嫁了!想着想着眼中的淚水就不由自主的趟了下來……
“不行,用女人換女人,我情願不要!”屋內傳來範銘大聲的迴應,印象中小叔還從來沒有這麼大嗓門的說過話,原來小叔還是在乎自己的,想到這裡張婉兒的心中又是一甜。
“五郎,你這是咋了?”範秦氏被範銘突然間的異常給嚇到了,自打兒子挑起家中的擔子來的那天起,他大小事都是跟兒子商量着來,就算護着他嫂子也不該發這麼大火的啊。
“娘,對不起!”範銘感覺到自己的反應有點過了,握住了範秦氏那乾癟的手,道:“我是想再等兩年,等咱家再寬裕點,我現在不做力工了,現在做畫匠,每天能有七、八十文呢!”範銘一直沒有把‘升職’的事情告訴家裡,今天倒是可以趁着這個機會讓範秦氏高興高興,順便引開她的注意力。
“七八十文!”範秦氏一時被這個‘巨大’的驚喜給衝呆了,一時間將要範銘娶媳婦的事情忘得乾乾淨淨,一天七、八十文,這一個月得多少錢啊,這樣算起來要是再省點,存個一年就可以置一畝地了。
就連倚在門外的張婉兒也高興了起來,剛纔心中的那股惆悵也消散無遺,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整了整衣裙,確定沒有異常之後走了進去,“娘,五郎,咱今兒晚上吃點啥?”
“今兒有喜事,咱晚上下面,屋裡還有兩個雞蛋,都下了!”
趁着婆婆高興的當兒張婉兒偷眼望範銘那邊瞟去,卻不想範銘也望自己這邊看來,兩人的眼神在空中對撞了一下,又趕緊縮了回去,各自裝作若無其事,心中卻是小鹿亂撞,耳後根也不由自主的紅了。
範銘此時心跳也比平常加速兩倍,尷尬之餘又有點小刺激,就像當初他在辦公室和一個有婦之夫搞闇昧時的情形相似,越是在公開的場合就越是刺激,越是約束就越是想去嘗試,但張婉兒卻不同辦公室少婦,這是他不敢去嘗試的一個禁區。
但事情總要有個結果,對於一個寡婦的命運無非就是改嫁或者孤寡老死,改嫁肯定不會是什麼好人家,聽範秦氏說張婉兒孃家還是個書香門第,如果隨便的把這個柔柔弱弱的清秀女子改嫁給一個市井之徒,這兩是他不願意看到的畫面,孤寡老死更不用說,那簡直就是人間的最大酷刑。
吃完晚飯,在沒心思看書,帶着這深深的這沉重的思慮上了炕,這天晚上卻是怎麼也睡不安穩,在炕上滾來滾去,以至於第二天早上起來,兩個膀子又酸又痛,精神也不濟,整個身上都不舒服。
就算是這樣,他還是不得不照常來到窯上上工,這個時代可沒有請病假一說,就是死也要給死在窯上,剛一坐下,三屯子就湊了過來,小聲的在耳邊吹風道:“師傅,今兒陳耆長到咱工坊來了兩趟,急匆匆的又走了,不知道盯上誰了。”
範銘眉頭一凝,心中很久沒有放下的那塊疙瘩再次提了起來,但隨之一想,這曹府三夫人一回來,這陳耆長勤快點是正常的,就算要給他找什麼麻煩也用不着等到三夫人來的時候才找,心中懸着的心稍稍的安定了不少,摸了摸他的腦袋,“沒事,這不關咱的活計,咱只要把活做好就行了。”
“嗯,聽師傅的!”
範銘笑了笑,這段時間對三屯子挺照顧,總有事沒事也教他認認字,這小子跟自己倒是熟絡了不少,加上三屯子平常也猴精猴精的,在這坊間也倒不惹人討厭。
“範五,你過來。”坊都鐵青着臉出現在工坊的門口,範銘眉頭一凝,心中有種不詳的預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