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滅吳軍主力,再加上劉禪以雷霆之勢收伏了以張昭顧雍爲代表的江東本土派的勢力。
此番漢軍沿江直下,可謂是暢通無阻。
從尋陽一路便來到了歷陽。
“從鐘山向左,自攝山、臨沂、雉亭、衡陽等山,向東到達。東面是白山、大成、雲穴、武岡山,到達東南。南有土山、張山、青龍、石硊、天印、彭城、雁門、竹塘諸山。
南部有九堡、齊家山、紫雲山、紫巖、夏侯、天魁山,伸向西南。西南延至三山,止於大河。
難怪丞相會說,建業有龍蟠虎踞之勢。”
沿江而下,建業的龍氣,更能感受到。
當然,感慨只是一時的,劉禪很快便將注意力收回歷陽之上了。
歷陽位於長江北岸,建康上游。
長江流經這裡時,江面變窄,北岸有橫江、當流、東口浦等小支流,可停泊船隻,南岸的採石磯突入江心,對北方政權軍隊渡江十分有利。
所以宋代有人說:“古時東南有物,十之七八來自壽春、溧陽,三之二來自橫江、採石“。
可見,如此險要的地方,沒有重兵把守是不行的。
此地非常重要,孫權自然派了人把守,正是吳國平北將軍潘璋。
至於兵卒,歷陽城中兵卒,興許只有三千人左右。
對於漢國來說,現在要想攻下來,自然容易。
原因很簡單。
吳軍主力盡喪,現在在歷陽的,不過是州郡兵之流,甚至連州郡兵都不如,是鄉勇之流,且吳國敗仗,他們哪有戰心?
但.
能少點傷亡,自然少點傷亡爲好。
畢竟這些兵卒,日後都是劉禪北伐魏國的資本,現在可不能窩裡鬥,內耗了。
於是乎,劉禪派遣張昭前去說降。
憑藉張昭三寸不爛之舌,金銀財寶誘惑,加上現在的吳國,確實已經沒有什麼希望了。
你張昭都歸漢了,沒有理由我潘璋不能歸漢。
於是乎.
吳國平北將軍潘璋,直接就投了。
對於這個結果,劉禪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原歷史上,潘璋年輕時家貧,跟隨孫權後得到其賞識,加上其作戰勇猛,不斷升遷,其一生爲孫權東征西討,在合肥之戰、追擒關羽、夷陵之戰、江陵保衛戰中多次立下戰功。
但其爲人奢侈貪財。
經常設立軍市,又劫殺將士以獲得財物,但孫權念其有功未予深究。
這種愛財的人,往往都是識時務的。
很好說動。
“陛下,歷陽已下,接下來,最關鍵的,便是要拿下牛渚磯。”
所謂的牛渚磯,便是後世的採石磯。
相傳古時有金牛出渚的故事遂得名。
至於後面之所以從牛渚改名採石,還是因爲三國東吳赤烏年間,僧人掘井時得到五彩寶石,於是改名爲採石磯。
關於這段歷史民間留下了一段動人的故事:
古時,有一年天下大旱,浩浩蕩蕩的長江也變成了涓涓細流,採石的老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很多人倒在了取水的路上。
在翠螺山上廣濟寺裡的小啞巴和尚,看着這個情景心如刀割。
在師傅的指引下,小和尚走上了尋水之路,他獨自一人在山林裡穿梭,披荊斬棘尋找水源,可是這挖出的一口口的啞泉讓小和尚更加焦慮和迷茫。
他想起師傅臨終前的託付和村民們期盼的目光,再一次整裝上路。
小啞巴沒日沒夜地工作,終於倒在了井下,村民們發現了奄奄一息的小和尚,只見他緊緊的摳着身下的一塊石頭,用盡力氣指向石頭的方向。
村民們明白了他的意思,立刻召集壯漢帶上工具趕來,當鄉親們合力把井底的五彩石吊上來後,井底似乎出現了潺潺水聲,村民取來了井繩,滿滿地打上一桶水。
村民把水捧到小和尚面前,小和尚撐起身子,咕嘟咕嘟的喝了一大口,突然他睜開了眼睛說一聲;“好甜哪!”
“啊,啞巴和尚說話了,這不是普通的井水,是神水呀!”
村民們奔走相告,感謝啞巴和尚的恩情。
爲了表達對師傅的懷念,小和尚把這塊彩石琢成香爐供奉於廣濟寺內。
這座香爐,一經紅日照射,便可映出不同的光澤,如翡翠,似瑪瑙。
村民們都說這香爐上的絲絲紋路,是小和尚的心血凝結而成的,從此爲了紀念來之不易的井水,村民將這裡改名爲採石磯。
當然,傳說也就只能聽個樂子,此地之所以能夠在歷史上留下痕跡,還是因爲他的地理位置十分關鍵。
牛渚磯自古東障金陵,西屏八皖,是長江中游的咽喉,有“採石之險甲於東南”之說。
故而,歷代都在這裡重點設防。
據《後漢志》記載:“丹陽疆域獨稱,南有牛渚,東吳每宿重兵其地。”
這大概是採石磯作爲江防要地最早的記載。
後漢興平二年(公元195年),孫策從歷陽出發,渡江直搗劉繇的牛渚營,奪取採石後,威震江東,開創了東吳立國的基業。
孫策死後,孫權先後派周瑜、陸遜等名將在此屯兵,以穩定鼎立局面。
然而,孫氏興邦於此,卻也失國於此。
公元280年,司馬炎派大軍進攻牛渚,吳主孫皓命丞相張悌、丹陽太守沈瑩領三萬精兵迎戰。
在戰前會議上,沈瑩提出應當扼守採石,以逸待勞,張悌卻硬要渡江作戰。
結果,吳軍渡江後全軍覆沒,晉軍則乘勝東下,直逼建業,滅亡了東吳。
因采石之戰得天下又失天下的,不唯三國時的東吳。
南北朝時,南朝陳代江山也是得之於採石,又失之於採石。
公元557年10月,梁敬帝被迫禪位於陳霸先。
在此以前,陳霸先早就有代樑爲陳的想法,曾派部將周鐵虎在採石磯上游的東、西梁山立柵,以防江州駐軍的襲擊。
陳霸先在這裡制約不聽他指揮的各地兵馬,並重創前來進犯的北齊軍,經過幾次大的較量,羽毛漸豐,終於取代了樑朝。
但陳代江山也是很短暫的,只有三十多年便被隋文帝楊堅所滅。
公元589年冬,隋朝大將韓擒虎自歷陽夜渡長江,凌晨佔領採石。
然後,隋軍對陳實施南北夾擊,一路勢如破竹,很快就攻入建康,俘獲了陳後主陳叔寶。
可以這麼說,拿下采石磯,基本上南朝是守不住的,沒了長江天險,南朝就像是沒了羽毛的鳥雀一般,徹底的飛不起來了。
“間軍司消息,據守此處的,乃是東吳大都督諸葛瑾,和前任都督陸遜。”
費禕在一邊說道。
“如何,你們可有說降的把握?”
劉禪將目光轉向顧雍、張昭,以及新歸附的潘璋身上。
顧雍斟酌片刻,當即說道:“陛下,諸葛瑾與陸遜,皆吳王臂膀,要說降他們,恐怕不容易!”
潘璋在這個時候,卻是眼珠子轉動。
說動不得,卻是可以詐得!
潘璋對着劉禪行了一禮,在一邊說道:“啓稟陛下,末將有計:趁如今局勢未明,牛渚中,諸葛瑾與陸遜並不知曉歷陽情況,更不清楚我歸降的消息,末將佯裝歷陽守不住,撤回牛渚,屆時與大漢天兵裡應外合,則牛渚必破!”
“好!”
有內奸,有二五仔,這個事情就是好辦!
“若將軍能一戰而定牛渚,朕必重賞!”
重賞?
潘璋眼睛頓時亮起來了。
漢國皇帝打下吳國,不可能將建業作爲漢國都城,大漢天子遲早是要回長安的。
而他潘璋能否在江東之地做土霸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便看這一仗的了!
。。。
歷陽城外,已經出現了漢軍蹤跡,若是其攻下歷陽、牛渚,石頭城,則建業不保。
與其坐視等死,不如拼上一拼。
不管是輸是贏,也絕對不能讓那劉禪小兒好過!
孫權當即想要絕命一波。
“召平將軍楊粲、將軍朱桓、建威將軍呂範,將軍陸遜入宮!”
然而,孫權說完這番話之後,王宮中很是安靜,似乎無人回答。
“人呢?”
孫權眉頭一皺。
“孤還沒死呢!爾等若敢不奉詔?”
偌大的吳王宮之中,便只有孫權的迴音。
“召將軍楊粲、將軍朱桓、建威將軍呂範,將軍陸遜入宮!”
孫權又喊了一邊。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中迴盪。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他的命令並沒有得到立刻的迴應。
王宮中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氣中瀰漫着一種詭異的氣氛。
孫權眉頭緊鎖,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他還是不死心,再次大聲呼喊:“人呢?孤還沒死呢!爾等敢不奉詔?”
他的聲音在宮殿中迴盪,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
這種沉默讓他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惶恐。
他急匆匆地走出大殿,卻發現外面甲兵林立,王宮禁衛們手持火把和刀械,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裡。
他們的眼神冷漠,彷彿已經做好了某種準備。
孫權的心沉了下來,他意識到,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控制。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他大聲呵斥道,但他的聲音在這些禁衛面前顯得如此無力。
沒有人回答他,他們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似乎在等待着什麼。
這時,孫權看到了領頭的兩個人,正是太子詹事與太子家令顧譚與張休。
他心中一沉,知道這場逼宮已經是有組織、有計劃的了。
他大聲呵斥二人:“爾等食我俸祿,如今要造反不成?”
然而,二人並未迴應他的呵斥,只是默默地站在那裡。
“你們父親尚生死不知,現在若是迷途知返,孤赦你們無罪!”
孫權還想要言語說動兩人。
“父王,不必多言了。”
這時,太子孫登從暗處走了出來。
他原本被孫權囚禁,但現在,局勢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局勢嬗變之巨,甚至有人可以不聽他吳王之命,偷偷將太子放出來,並且以雷霆之勢,掌控宮中禁衛。
連他這個吳王,都恍若未知。
“父王,請你讓位罷!”孫登的聲音平靜而堅定。
讓位?
孫權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那憤怒的眼睛,似乎要瞪出來,要噴火一般。
豎子!
爾敢?
我可是你父親!
但很快。
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
孫權看着眼前的兒子,突然大笑起來。
這笑聲中充滿了苦澀和自嘲,也包含了一種無奈和欣慰。
他笑自己一生征戰沙場,最終卻落得如此下場。
但他也欣慰地看到,自己的兒子已經夠資格坐上吳王之位了,最起碼,他能夠在這個關鍵時刻站出來承擔責任。
“興許如此,便能夠保住吳國社稷了。”孫權喃喃自語道。
他知道,自己現在已經別無選擇,只能接受這個現實。
同時,他也意識到,僅僅退位可能還不足以取信於漢帝和江東士族。
爲了讓孫登能夠順利接管吳國大權並穩定局勢,他還需要做得更多。
於是乎,孫權原本釋懷的臉上突然戾氣橫生,面色猙獰!
“太子,你敢謀反?”孫權的聲音顫抖尖利,似發狠的猛獸一般。
鏘!
他將腰間寶劍拔了出來,發了狂一般的衝向孫登。
“給孤死來!”
孫權亡命衝向孫登。
“保護殿下!”
“保護殿下!”
顧譚張休二人沒有想到孫權在這個時候,居然還要殺太子孫登,一時間都慌亂起來了。
他們拔出刀劍,擋在太子孫登面前。
說是殺太子,但吳王孫權更像是自殺。
他胸膛撞在顧譚張休兩人的刀劍上,與孫登抱在一起。
“登兒,父王對不起你,吳國社稷這個千斤重擔,便.便交給你了!”
孫權在孫登耳中細聲說出這句話,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和不捨,但更多的卻是如釋重負。
噗~
他向後一倒,刺入胸膛的刀劍又從他身上拔了出來,濃稠的血漿噴濺而出。
顧譚張休呆滯當場。
他們可不敢真殺了吳王。
是吳王撞上來的!
“呵哈哈哈~”
孫權仰天大笑,便笑,口中還邊吐出鮮血。
他指天大吼:
“劉公嗣,孤是死在自己手上,不是敗於你手!”
“我雖死,但仍是江東吳王!不是你劉禪的階下囚!”
說完這句話,孫權那圓瞪的雙眼頓時無神。
一代梟雄孫權,卻也只能如此潦草收場。
孫登聽到父親的話,眼中閃過一絲驚愕和痛苦。
“父王……”孫登哽咽着說不出話來。
孫權對於孫登來說,還是給予了不少父愛的,雖然一度疏遠他,讓孫登心中留有怨恨。
但他到了現在,便也釋懷了。
一個身體不虞的太子,如何能夠繼承吳國大統?
若他站在自己父王的位置上,恐怕也會如此做吧?
不過
現在絕對不是痛苦的時候。
孫登很快將眼中的哀傷掩藏下去。
要亡國滅種了,哪有時間傷懷?
吳國,絕對不能在我手上被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