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的靈堂之中。
猩紅的棺材板緊緊閉合着,孤零零地放在大廳的中央,原本直挺挺地站在棺材旁的新娘屍體早已不知所蹤。
偌大的靈堂空空『蕩』『蕩』,喜事的猩紅,和白事的慘淡,構造出一個極度詭異的空間。
空氣一片死寂,像是無人生還的墳冢。
忽然……
“嘎吱——”
木板摩擦的刺耳聲音在靈堂內響起,打破了死寂。
黑暗中,猩紅冰冷的棺材蓋板緩慢地移動着,從內部一點點的推開。
最終,沉重的木板“哐當”一聲落在地上,掀起一片塵土。
溫簡言慘白着臉,跌跌撞撞地從棺材內爬了出來,條腿還軟着,全靠手臂撐着,纔沒有在爬出來的候直接栽倒在地。
“嘔——”
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掌撐着棺材板,彎下腰,撕心裂肺的乾嘔起來。
在溫簡言在棺材邊緣的手掌中,則緊攥着一方紅帕。
他的手指太過用力而痙攣發白,猩鮮血滴滴答答地從帕發皺的邊角落下,在地面上聚成一小灘血泊。
千鈞一髮。
這個溫簡言能想到的唯一形容詞。
如不是他在最後關頭,用手中的秤桿猛地掀起了屍的蓋頭,否則,溫簡言毫不懷疑,自己絕對會喪命,成封死在棺材中的亡魂,和這具屍永世作伴。
太恐怖了。
即使只是想起來,溫簡言都感到一陣寒意襲上心頭,令他汗『毛』倒豎。
即使是現在,他的鼻端似乎還縈繞着密閉棺材內,腐爛和血腥交織的惡臭氣味,眼前似乎還能浮現出那微微晃動着的紅『色』喜帕。
“……”
想到這裡,溫簡言明明剛剛纔好了一點,胃裡就立刻次翻江倒海了起來。
他白着一張臉,硬生生地忍下這衝動,緩緩地直起腰來。
在短暫的,緊張的沉寂過後,【誠信至上】直播間終次活躍過來:
“草啊……”
“我去,我總算可以呼吸了……”
“剛剛真的大氣都不敢喘,彈幕都忘發了,感覺下一秒主播就沒了。”
“嗚嗚嗚嗚大家都一樣,怪不得剛剛那一分鐘裡,彈幕直接清屏了,沒有你們的陪伴和護眼我真的好慌!”
“最後真的是……就差一點點!要不是主播及『摸』到了秤桿,否則就真的要在棺材內跟那具屍體當一對鬼鴛鴦了。”
“確實!!”
“嗚嗚,呼吸順暢的感覺真的好好,剛纔嚇得我直接心臟停跳,太刺激了,本老人現在有點受不了。”
溫簡言擡起眼,下意識的向着面前的棺材內看去。
失去蓋板的棺材內,靜靜地躺着一具已經失去生息的屍,它身穿喜服,一動不動地躺在棺材內,一雙帶着屍斑的慘白手掌在腹部交迭着,指甲上猩紅的蔻丹顯得格外刺眼。
新娘屍體頭上的紅蓋頭已經消失了,『露』出一片空白,沒有五官的面容。
明明還是一個人,但是,在失去紅『色』蓋頭之後,它就徹底陷入了沉寂,彷彿一具真正的死屍一樣,那令人心驚的恐怖程度得到了大幅度的削減。
幅畫中的屍,更像是他手中的紅蓋頭,賦予了更加恐怖的質,所以纔會帶來如強大的壓迫感,而一旦將道具取走,它也就會自然會歸原始狀態,從而和樓的畫內難度相匹配。
這和樓那具極其恐怖,從鏡內世界釋放出來的屍是完全不的,反而是和樓一幅畫中的男屍,以及幅畫中的孩童屍體比較類似。
溫簡言喘了口氣,用手背揩了下脣角。
無論如何,幅畫內的詛咒,算是就這樣解決了。
即使自己藉助着幅畫中的詛咒獲得了一定了安全期,在進入這幅畫的前期不會攻擊,他都破解的如艱難,溫簡言很難想象,如是一隊狀態正常的主播進入這裡,會遇到多麼兇險的情況。
恐怕真的是會團滅的吧。
溫簡言低下頭,向着自己懷中的孩童屍體掃去一眼。
失去了新娘屍體身上詛咒的壓制,它對自己的限制開始次強大起來,伴隨着逐漸增強的嚎哭聲,那冰冷的感覺開始從接觸的地方蔓延開來,屍斑也開始度蔓延開來。
無論如何,自己這邊確實是藉助了一定的運氣的
如不是幅畫中的詛咒一直都在,否則,他恐怕就會在這個過程中,直接黑暗吞噬了。
但這並不代表危機沒有解除。
溫簡言不敢在這裡過多停留,只是加快步伐,向着西側的房間快步走去。
但是,他剛剛邁出北屋的門檻——
下一秒,溫簡言的懷中陡然一輕。
他心裡咯噔一下,猛地低下頭,向着自己的懷中看去,剛剛還在嚎哭着的嬰孩屍體毫無預兆地消失了,耳邊瞬間陷入了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失去了哭聲的隔離,立刻,周圍的黑暗就猛地壓了過來,無數冰冷的絮語侵佔着感官,像是立刻意識到了這一“人類”的存在。
溫簡言:“……”
總之就是怕啥來啥是吧?!!!
與,商鋪內。
原本應該是整個樓最危險的地方,刻卻顯得格外安靜和諧。
自從身受詛咒的溫簡言進入幅畫,那致命的,將主播限制在櫃檯附近的哭嚎聲就也隨之消失了,留在商鋪內的人就能夠通過判斷血滴落下的方位,從而及躲避危險了。
即便溫簡言的離開給了他們很大的喘息空間,但是,隨着間的推移,血滴的落下速度越來越快,也越來越密集,商鋪內的安全地帶迅速分割吞噬。
地面上的血泊逐漸連接成片,裡面隱隱可見紅衣靜立不動的屍體,隨着兇險程度進一步提升,他們的活動區域越來越窄,躲避的也越來越困難。
就在人漸漸開始支撐不住的候……
毫無預兆的,商店內,天花板上的鮮血突然停止了流淌,地面上的血泊也像是夢境醒來般消散了,徒留滿室濃重的血腥氣味。
“……!”
留在商鋪內的人都是一怔,似乎沒有預料到這一幕的發生,他們紛紛對視一眼,看到了彼眼底完全相的驚『色』。
鮮血消失了,也就意味着,幅畫內的詛咒停止了擴散。
……成功了?!
攜帶幅畫中的詛咒,進入幅畫之中獲取源頭詛咒之物的瘋狂之舉,居然真的成功了?
吳亞和衛城愣愣地注視着少消失的位置,『露』出了半是恍惚,半是不可置信的表情。
總感覺剛剛發生的一切完全超乎了他們的想象,但是,仔細想來……又好像完全在意料之中。
林森一怔,下意識的低下頭,向着自己的掌心之中看去。
木牌上,不知不覺已經遍佈細密的,如蜘蛛網般的裂痕,在他的注視之下,發出“咔”的一聲輕響。
下一秒……
木牌就這樣碎成了粉末,從他的指縫間輕飄飄地落了下去。
死局破了。
次。
衛城喘了口氣,定定神,扭頭看向吳亞:“喂,你剛剛給隊長髮過消息了吧?”
吳亞點點頭:“當然。”
就在剛剛,在溫簡言進入幅畫內之後,吳亞就迅速反應過來,給進入張畫內的橘糖發送了消息,讓她暫不要取得幅畫內的詛咒源頭,否則所有人都要玩完,雖然不知道在幅畫內會不會出現讓橘糖也分身乏術,無法觀看隊內信息的危機,但是,嘗試還是要嘗試一下的。木森擡起頭,看向溫簡言消失的地方,緩緩的眯起雙眼。
現在發生的事,已經讓他清楚地意識到,自己上一次死局破,和對方絕對有關。
雖然木森放了一隻蟲卵在對方的身上,理論上來說,只要動手,就能取他『性』命,但不知道什麼,他卻隱隱感到底虛。
畢竟,一位能夠逆天改命,甚至次破解死局的人……無論是作對手,還是最獵物,對他而言都實在是太恐怖了。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木森還真的很難自信的說,一定能夠將對方弄死。
所以,與其等那傢伙離開幅畫正面對抗,不如……
將危險的苗扼殺在搖籃之內。
木森將手背在了身後,悄無聲息地按亮了手機屏幕。
人擡起頭,齊齊地向着商鋪的深處看去,目光落在那些看似空『蕩』,但卻實則緊緊連接着另外一個世界的猩紅傢俱,下意識地屏住呼吸。
在幅畫的生死危機之中,橘糖有機會看隊內消息嗎?如可以……又看到了幾條?
究竟誰會來?
如是那位獨自進入最危險區域中的預言家,那就意味着,在完成了如不可思議的壯舉之後,真的奇蹟般的全身而退了,但是,與之相反的是,如率出現在商鋪內的,是他們的隊長和隊友……
在離開幅畫之前,幅畫中的詛咒就消失了,失去了詛咒的保護,在黑暗中,所有人都必死無疑。
雖然人都各懷心思,但還是不由得一齊緊張了起來。
昏暗的店鋪內,油燈平靜地燃燒着,散發出微弱的光亮,間一分一秒過去。
忽然,店鋪的深處,陡然出現了新的身影!
一共個人,高一矮,突兀地出現在矮牀前——正是是橘糖帶着自己的個隊友,從幅畫內到了店鋪之內。
看樣,結出來了。
那位瘋狂的賭徒最後還是輸給了間和運氣,雖然解決了幅畫內的詛咒,但卻也最終葬身。
居然……
會是這樣的結局嗎?
衛城和吳亞的臉上都閃過一絲怔然。
雖然彼間接觸的間很短,甚至幾乎沒有說上過幾句話,但是,僅僅是在樓中,在危機下短暫的相處,卻已經能夠隱隱讓他們窺見到對方那看似纖弱的外表之下,所深藏着的更強大,更驚人的一面。
無論是對副本規則的瞭解程度,應對危機的決強硬,以及那敏銳到恐怖的直覺,近乎瘋狂的膽量,都不像是一般人。
以至……
即使真的意識到,對方已經喪命之,他們都忍不住一愣,簡直就像,他們潛意識裡覺得這件事不可能發生一樣。
而木森則是長長地鬆了口氣,緩緩的將自己的手機放進了口袋。
還好。
幸虧是死了。
那傢伙在破除了幅畫的詛咒,又永遠留在了幅畫內,不僅解除了他們的危機之後,還省下了自己動手的功夫。
無論如何,現在危機解除了,人也死了,接下來,他就能毫無阻礙地完成任務,尋找那真正的預言家了。
何止雙贏,簡直就是贏啊。
黑暗中,橘糖人走上前來。
首的橘糖環視一圈,注意到了衆人各異的神情,微微皺起眉頭:
“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怎麼都是這個表情?”
她注意到了缺少的那一人,眉頭皺的更緊了:“那個人呢?”
衛城緩過神來,將剛剛店鋪內發生的事情簡單地複述了一遍,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橘糖毫不客氣地打斷了:
“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
衛城一怔:“什麼?”
橘糖不耐煩地說:
“我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你們剛剛不是給我發過消息了嗎?”
“啊?”這下,吳亞也愣了,“等等,你們不是沒看到消息,而直接解決了副畫內的危機嗎?”
“當然不是。”
橘糖輕嗤一聲,歪了歪腦袋,“我看到消息了,拖間不是嗎?我是等待你們說危險結束,纔去取的關鍵道具。”
衛城和吳亞怔住了,他倆彼對視一眼,看到了彼眼底完全相的驚愕。
什麼?
他們個都沒有——
下一秒,他們似乎意識到了什麼,猛地瞳孔一縮,扭頭向着一旁的木森看去:
“等等,是你……”
“沒錯,是我。”
在衆人的視線之下,木森沒有猶豫地承認了。
瘦長臉的男人站在不遠處,本就糟糕的臉『色』在油燈之下顯得越發枯槁,那灰『色』的眼珠裡閃爍着一絲陰冷的神『色』:
“你們不會忘記了吧?這傢伙是敵人,這樣做,我們不是省下了很大的力氣嗎?”
“這個結不是很好嗎?”
木森『露』出一個隱秘而愉快的微笑:“……所有人皆大歡喜。”
“鈴鈴鈴!”
熟悉的電話鈴聲響起了。
只要接通電話,通往四樓的路就會出現。
“……”
橘糖盯着木森看了眼,然後不緊不慢地走上前,她這次沒放什麼狠話,也沒『露』出任何帶有殺意的表情,甚至顯得格外平靜。
“隊長,您要知道,”木森說:“我的也是我們小隊的任務……”
橘糖在木森的面前站定。
她仰着頭,面無表情地注視着他,漆黑的眼珠裡倒映着油燈的微光。
但是,莫名地,那嬌小的身影中卻釋放出了一恐怖的壓迫感。
“等,等一下……”木森的額頭滲處了汗水,“您可別忘了,無論如何,我也是神諭的人,我們的合作——”
“合作結束了。”
橘糖輕飄飄地說。
“什——?”
木森的瞳孔緊縮。
“你放心,合既然簽了,我就不會耍賴,我不會對你動手的。”
橘糖聳聳肩,說。
但是,還沒有等木森鬆口氣,就只聽對方語氣冷淡地繼續說道:
“但是,我真的很討厭給人背後捅刀的賤。”
“希望你運氣夠好,在未來的副本都不會遇到我。”
小孩笑嘻嘻地歪了歪腦袋,用彷彿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下次見面,我會殺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