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沒有時間和上司、手下磨合,他一上任就要出發了。
李絳交給他一支令箭,“統制今晚要率軍西撤大散關,必須斥候先行,探查有無敵軍埋伏,你率斥候二部探查京兆北線,若有發現,立刻派人回來稟報!”
“遵令!”
天還沒有黑盡,陳慶率領二十二名斥候騎兵離開了山谷,向西南方向奔去……….
時值晚秋,天氣陰沉,連續兩天的大雨使空氣裡變得溼漉漉的,蕭瑟的大地上籠罩着一層灰茫茫的霧氣。
戰爭並沒有結束,一支支女真騎兵在關中平原上搶掠殺戮,搜尋敗退的宋軍殘兵。
陳慶就像做夢一樣,兩天前他還率領一支緝毒小分隊深入邊境,可一轉眼,他又帶着一支宋朝的小分隊深入戰區。
九百年的時空就彷彿被一根命運之繩貫穿在一起。
…………
次日天剛剛亮,陳慶率領小隊從南面渭水迂迴而來,奔上了一座小土丘,遠處是一條蜿蜒的河渠,河渠兩邊則是一望無際的麥田。
金黃的麥子早已經成熟,儘管戰爭還在延續,但心如火焚的農民還是不顧一切地跑到地裡搶收麥子。
連續的大雨使麥子遭了殃,再不收割,麥子就全部黴爛在地裡。
這些搶麥農民就彷彿煤礦井中的金絲雀,金絲雀能證明井下有沒有毒氣,這些農民則能證明附近沒有兇悍的女真騎兵。
但陳慶和手下不能離開主力軍隊太遠,現在雖然沒有敵軍,不等於接下來沒有。
陳慶看見遠處有一片樹林。
“我們去樹林內休息!”
陳慶率領騎兵向西面的樹林奔去。
就在他們距離樹林還有數百步時,陳慶忽然大喊一聲,“停住!”
衆人紛紛勒馬,“都頭,怎麼回事?”
“地上有馬蹄印!”
衆人這才注意到,地上有雜亂新鮮的馬蹄印,從西北方向過來,繞了一個圈子,一直延伸到樹林內。
“啊!有敵情。”
衆人都緊張起來,陳慶大喝道:“不要亂,準備弓弩作戰!”
衆人立刻摘弓取箭,隊伍分散開。
‘嗚——’
號角聲吹響,從樹林內衝出來一支女真騎兵,大約也是二十人左右,個個赤着上身,披頭散髮,臉上塗成黑色。
他們也並非不想穿盔甲,只是發現敵軍有點晚,他們怕驚動宋軍斥候,讓這些宋軍士兵跑了。
正如宋軍斥候想抓他們問口供一樣,女真騎兵也想抓住對方追問主力下落。
二十名女真騎兵埋伏在樹林內,等待宋軍上鉤,沒想到被宋軍騎兵發現了。
陳慶暗暗慶幸,自己險些犯下了經驗主義的錯誤,認爲農民在地裡勞作就沒有敵情,殊不知現在天色剛亮,敵軍半夜進入樹林休息,麥田裡的農民根本就沒有發現他們。
“放箭!”
陳慶大喊一聲,舉起軍弩,射出一支弩箭。
二十餘支箭矢從空中飛掠而去,射向女真騎兵,但女真騎兵卻驀地從馬背上消失了,他們躲在了馬肚下,二十餘支箭只射倒了兩匹馬,女真騎兵卻毫髮無損。
待二十支箭射過,女真騎兵又紛紛出現在馬背上,張弓搭箭向宋軍射來,騎射非常嫺熟,弓箭的威力極大,兩名宋軍斥候被亂箭射中,慘叫一聲,栽落下馬。
這樣站着不動就是活靶子,也會遭受到敵軍騎兵強大的衝擊力,必須迎戰上去。
撤退更不可能,敵軍的馬術比他們嫺熟,速度比他們快,他們會被敵軍在後面追殺射擊,最後一個都活不了。
陳慶當機立斷,大喊道:“跟隨我殺上去!”
他一揮長槍,率領二十名手下衝了上去。
兩支騎兵小隊硬碰硬撞擊在一起,‘轟!’的一聲巨響,泥土飛濺,戰馬嘶鳴,士兵慘叫,遠處的農民嚇得撒腿逃命。
雙方激烈地廝殺在一起。
女真遊哨騎兵個個驍勇善戰,武藝高強,馬術也極爲熟練,但他們幾乎沒有配合,都是各自作戰。
而這支宋軍斥候雖然是臨時拼湊,馬術也不高明,但他們畢竟都是從軍隊中挑選的精銳,首先便是訓練有素,講究陣型,講究配合,加上他們盔甲堅固,裝備勝對方赤身一籌。
一時間,兩支斥候軍竟然打成了平手,慘叫聲不斷,雙方傷亡漸重。
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陳慶鑌鐵長槍一揮,向對方的百夫長殺去。
陳慶沒有練過槍法,他用的是擊劍中的重劍之術,講究尋找破綻,一擊而中。
兩馬相迎,對方的狼牙棒狠狠向陳慶砸來,颳起一陣疾風。
陳慶側身躲過,一槍刺向對方的小腹,速度極快,不等對方撤回狼牙棒格擋,他長槍的方向突然變了,竟然是刺向對方的戰馬。
太出人意料了,戰馬躲閃不及,‘噗!’被一矛刺穿了頭顱。
戰馬當即倒地,將百夫長的一條腿壓在身下,不等百夫長爬起,陳慶便從後面一槍刺穿了他的背心,百夫慘叫一聲,當場慘死。
首領的陣亡,極大影響了女真騎兵的士氣,這是所有遊牧士兵的共同特點,他們沒有國破家亡的仇恨,他們來中原只是爲了搶掠財富和女人。
士兵們全靠搶掠的慾望來支撐士氣,銳氣強勁,但韌性不足,一旦士氣消退,他們感覺得不償失,就不想再戰了。
女真騎兵也不例外,首領陣亡,士兵們發現自己身處下風,便開始有了撤退之念。
宋軍斥候卻士氣大振,越戰越勇,配合默契,往往形成三個戰一個的勢態,只片刻,又有幾名女真騎兵被刺落下馬。
“撤退!”
一名女真什長大喊一聲,衆人紛紛調轉馬頭便逃。
陳慶早就盯住他,舉弩瞄準了對方戰馬,一箭射出,正中戰馬後腿,戰馬委頓倒地,將女真什長甩出一丈遠。
剩下的八名女真騎兵已經逃遠了,陳慶沒有下令追趕,他們抓住了三名戰俘,足夠了解敵情。
“把他們帶下去分頭審問!”
伍長鄭平帶着幾名手下揪住他們頭髮,將三人拖了下去。
陳慶有些疲憊地坐在一塊大石上,殺敵三千,自損兩千,這一戰他們幹掉了九名女真騎兵,活捉三人,但他們自己也損失了六名弟兄,只能算慘勝啊!
要不是自己幹掉對方的百夫長,要不是女真騎兵有點輕敵,沒有穿盔甲,今天敗的肯定是他們。
體會到了女真騎兵的強悍,如果八字軍和敵軍騎兵主力遭遇,一定會全軍覆滅,陳慶心中焦慮起來。
………..
審問的結果讓陳慶大吃一驚,完顏宗弼率領一萬騎兵主力就在東面三十里外,他們昨天確實發現了八字軍蹤跡,就在等八字軍的出現。
時間異常緊迫,陳慶草草掩埋了戰友的屍體,殺掉三名戰俘,立刻率領手下向北面疾奔而去。
一刻鐘後,陳慶迎到了正列隊向西南方向行軍的八字軍主力。
李絳聽完陳慶的彙報,也吃了一驚,立刻把他領到王彥面前。
“啓稟大帥,陳都頭得到情報,完顏宗弼率領一萬騎兵就在東面三十里外。”
王彥神情凝重,這個情報十分及時,事態嚴重,一旦敵軍騎兵殺來,他們就會全軍覆滅。
他已經意識到,恐怕這一劫他們躲不過了。
陳慶在路上就想到了一個對策,他抱拳道:“啓稟統制,這裡距離渭水也只有三十餘里,那邊正好有一座浮橋,如果我們分一支軍隊阻擋敵軍,給主力爭取時間撤退,或許還有一線機會!”
副將傅選眼睛一亮,連忙低聲道:“大帥,這確實是個好辦法!”
王彥心中嘆息一聲,這就是讓少部分弟兄去死,換取大部分士兵活啊!
王彥心中雖不忍,但他還接受了這個唯一的可行方案。
“拿生死籤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