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考試

“這位兄臺,煩請讓一讓!”

陳慶連忙閃到一邊,後面居然來了一羣人,請他讓路的是一個家丁模樣的人,他把側門推開,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後來四名年輕男子翻身下馬,把繮繩扔給各自的隨從。

四名年輕男子看起來都是二十餘歲,個個身材高大,相貌堂堂,他們雖然都穿着一身武士服,頭戴武士帽,但用料考究,清一色的蘇湖上等綢緞,繡有麒麟、綵鳳、花鳥等圖案,做工相當精湛。

後背的弓和腰中長劍也鑲金嵌玉,十分華麗,很顯然,這是四個豪門權貴人家的衙內。

不過陳慶想想也是,就連自己進武學也是爲了獲得授官資格,別人何嘗不是如此?

四名衙內神情傲慢,連正眼都不看陳慶一下,有說有笑走進了側門,一羣家丁隨從跟在他們身後。

“一羣紈絝子弟,還以爲這是汴梁麼?”

身後有人不滿嘟囔一句,陳慶回頭,才發現身後站着一人,年紀和自己差不多,也穿着一身細麻武士服,牽一匹馬,馬上有弓箭和長刀。

“兄臺也是來武學報到?”陳慶笑眯眯問道。

“正是!”

男子打量一下陳慶問道:“閣下也是吧!”

陳慶笑着點點頭。

男子精神一振,連忙抱拳道:“在下呼延通,神武軍韓都統麾下部將,請問閣下貴姓?”

原來是韓世忠的部將,陳慶也抱拳:“我是川陝軍都統制王彥的部將,在下陳慶!”

“原來陳老弟是八字軍!”

呼延通連忙向陳慶額頭上看去,陳慶淡淡一笑,“有的字不用刻在臉上,刻在心中也是一樣。”

呼延通大笑,“說得對,是我見識短了。”

兩人走進側門,陳慶遲疑一下問道:“門口貼的佈告是什麼意思?怎麼還要考試?”

呼延通冷笑一聲道:“說起來很滑稽,兵部重辦武學的消息一出,頓時引起軒然大波,各種送禮的、託人情的,找各種關係鑽頭覓縫,兵部王侍郎家的門檻都要被踩斷了,一共只有一百個名額,但想進來的至少有一兩千人。”

“這是武學,又不是太學,至於這麼火爆嗎?”

陳慶知道宋朝一向重文輕武,但武學居然會這麼火爆,着實讓他無法理解。

“那你就不懂了,太學讀出來只能去各地官學當教授,官職低下,俸祿微薄,升官無望,但武學不一樣,尤其第一批武學,已明確要派到各州掌管廂軍,起步就是從八品,這可是肥差,權貴們爭搶名額就可想而知了,不知你們川陝軍得了幾個名額?”

“三個!”

“就是啊!堂堂的川陝軍只有三個名額,別的地方更不用想了,我們都統也只有兩個名額,其他名額…….哎!你剛纔也看到了。”

“你們兩個快點,報到在這邊!”有官員在向他們招手。

兩人快步向前面慶陽樓裡走去……..

現在只是預報到,驗明身份,然後考試,考試通過後才能正式報到。

考試在太學的演武場上舉行,這是太學和武學共用的演武場,佔地不大,只有十畝左右。

一名主事官員高聲道:“所有人請聽好,考試的內容是弓箭和舉重,弓箭沒有要求,用我們的弓箭或者自己的弓箭都可以,要求八十步外射中木人靶,射三箭至少中二箭。

然後舉重的要求是六十斤舉過頭頂,這樣就算合格了,如果考試不合格,很抱歉!你只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今天一共二十一名武士參加考試,陳慶抽籤爲第九個出場。

“第一個出場,王薄!”

從隊伍中走出一人,應該是四名權貴衙內的首領,呼延通壓低聲音對陳慶道:“此人原本是皇宮侍衛,殿前都指揮副使王珏的兒子。”

“看他穿得這麼光鮮,靖康之難沒有被波及?”

呼延通冷笑一聲道:“金兵第一次圍攻東京後,你知道有多少權貴豪門逃出東京?很多人家早就把錢財轉移揚州、蘇州等地,他們家也一樣。”

陳慶倒有幾分興趣了,這個王薄衣着雖然光鮮,但兩臂有力,姿態矯健,他用的弓至少也是一石弓,又是將門世家,應該有點真才實學。

王薄快步走到射擊線前,他後背箭壺,抽出一支箭,張弓搭箭射去,一箭正中木人靶咽喉,頓時贏得一片鼓掌聲。

陳慶暗暗點頭,箭法還不錯,手也比較穩,不是那種只會玩鳥調戲婦女的衙內。

王薄又連射兩箭,皆射中了木人靶咽喉,至於舉重六十斤,普通人都舉得起來,更不用說這些武者。

王薄第一個通過考試,洋洋得意地回來了。

緊接着後面的武士都一一通過,呼延通是第八個出場,三箭皆射中木人靶面門,贏得一片喝彩聲。

呼延通向遠處一名將領躬身行一禮,走回了隊伍。

陳慶好奇看了看遠處那名將領,此人年約四十餘歲,長一張國字臉,劍眉虎目,頜下一縷青須,威風凜凜,他雖然和一羣官員坐在一起,但看得出他和這次考試無關,只是過來旁觀。

此人應該是呼延通的長輩吧!

陳慶原本想問一問,但裁判已經在喊他了,“第九個出場,陳慶!”

那名中年大將聽到陳慶的名字,眼睛一亮,目光緊緊盯着陳慶的一舉一動。

陳慶執弓走上前,他沒有箭,便從桌上借了一壺箭,裁判官看了一眼他的弓,“爲何不用步弓?”

陳慶用的當然是他騎射的定遠弓,只是用來參加步射,稍稍會吃虧。

陳慶見他並沒有阻止的意思,便笑了笑,走到射擊線前,武士羣中響起一片低低的議論聲。

“這傢伙居然用騎弓,什麼意思?顯得自己高人一等嗎?”

“他以爲別人都不會騎射,故意炫耀自己吧!”

“老王,你覺得呢?”

幾個衙內向王薄看去,王薄撇撇嘴,“估計剛從小地方來,沒見過什麼世面,想顯擺顯擺,咱們就當看猴戲就是了。”

衆人一起哈哈大笑,“說得對,這個猴戲還挺有趣的。”

話雖這樣說,王薄卻盯住了陳慶,上面說今天的考試只是走走過場,但他卻得到消息,這次考試其實非常重要,成績就直接放在官家案頭上,第一名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

他們是最後一批考試,前幾批考試成績都很平平,他三箭皆中咽喉,目前算是最好的成績了,呼延通雖然三箭中面門,但有一箭不算要害,嚴格較真起來,他不如自己。

王薄對這次入學考試第一志在必得。

今天所有參加考試的武士他都認識,唯獨此人他一無所知,王薄心中生出一絲警惕。

陳慶抽出一支白羽箭,他看了一眼木人靶,幾乎沒有瞄準,張弓便是一箭射去,箭如閃電,‘咔!’正中木人靶左肩,引起一片會意的笑聲。

一本正經拿一張騎弓參加考試,居然只射中左肩,連要害都沒有射中。

“呼延,他是哪裡人?”一名叫齊雲的衙內問道。

這羣衙內都認識呼延通,從小一起長大,只是他們不是一類人,也玩不到一起去。

呼延通原本不想理睬此人,但想到他們兩家父祖都是世交,他含糊迴應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應該是西軍派來的吧!”

衆人恍然,原來是西軍,果然是從鄉下來的。

西軍地位低,一直就是大宋的傳統,看看狄青和种師道的遭遇就可見一斑。

這也是因爲地域遙遠,通信不便,比如西軍取得什麼大勝,也只是一個數字而已,除了皇帝之外,其他人都不太關心,畢竟和他們生活距離太遙遠。

最典型就是南宋抗金四大名將,韓世忠、岳飛、張俊、劉光世,這裡面沒有一個西軍將領。

明明金國人聞階色變,吳階的威名不亞於岳飛,但他卻被朝廷忽略了,還有吳嶙、王彥、劉子羽、劉錡、李彥仙等等西軍名將,最後都淹沒在歷史塵埃中。

連王彥、劉子羽都默默無聞,更不用說陳慶這樣一個小小的西軍指揮使了。

王薄心中也暗暗鬆一口氣,此人只射中肩部,遠不如自己,這次考試第一非自己莫屬了。

這時,陳慶又抽出第二支箭,再一箭射去,第二箭依舊射中左肩,緊接着第三箭還是射中左肩,四周響起一片鬨笑,此人這麼喜歡左肩,莫非是左肩王?

城外大將卻看出了一絲端倪,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考試結束,二十一人全部合格,去辦理正式報到手續了。

演武場上的十幾名考官還在爭論今天的成績誰能奪第一。

“王薄雖然三箭全中咽喉,但咽喉不如臉部,這是公認的,今天第一應該是八號呼延通。”

“胡扯!面門中箭不一定死,呼延通第二箭就稍微射偏了,但咽喉中箭你試試看?他三箭皆中咽喉要害,肯定是王薄排第一,呼延通可排第二。”

這時,兵部侍郎王浩走過來,笑眯眯對旁邊大將道:“韓都統,你的部將今天表現出色啊!居然三箭射中面門。”

中年男子正是名將韓世忠,他正好在臨安述職,今天是他手下心腹愛將呼延通參加考試,他頗有興趣,特地過來看一看。

韓世忠搖搖頭,“呼延通的箭術也就一般吧!就算王薄也排不了第一,九號陳慶比他們強多了。”

衆官員面面相覷,一名官員驚詫地問道:“可是陳慶三箭都只射中左肩,爲什麼他最強?”

“各位看看木頭人靶就知道了。”

片刻,一名士兵把木人靶扛來,放在桌上。

韓世忠指着左肩道:“今天就只有他一個人射中左肩,連中三箭,應該有三個箭孔,可實際上呢?你們看看有幾個?”

衆人圍上前仔細觀察,左肩居然只有一個箭孔。

“奇怪了,明明三箭射中左肩,但只有一個箭孔,這是怎麼回事?”

韓世忠淡淡道:“還想不到嗎?他的三支箭都射在一個箭孔內。”

周圍士兵和官員都一片譁然,他們都被震驚住了。

王浩倒吸一口冷氣,這個陳慶究竟是什麼人,箭術這麼強大?

韓世忠心中更有興趣了,如果自己沒有猜錯,這個陳慶就是斬首完顏婁室那位。

不錯,做人很低調,但做事卻毫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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