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蘊和王渙雖然是一起來睦州,但兩人的任務完全不同,也互不關聯,也各有各的手下,他們住在不同的院子裡,見了知州賀建後,他們便各自行動了。
王渙這次來睦州是要抓陳慶的把柄,不光是從弟王薄的請求,同時也是秦相公的暗示。
一早,王渙把七八名手下都派出去,讓他們分成幾組從各個方面蒐集陳慶的情報。
中午時分,手下們都陸陸續續回來了,帶回的消息卻讓王渙大失所望。
“沒有士兵搶掠民財?不會一個都沒有吧!”
“回稟御史,確實沒有,陳慶治軍很嚴,搶掠民財、姦淫婦女都是死罪,士兵們都很畏懼,沒有人敢亂來,而且我聽說士兵們每天都累得筋疲力盡,估計也沒有精力出去搶錢了。”
王渙又問另一名手下,“那貪污軍俸呢?陳慶有沒有把軍隊物資拿出去轉賣?”
“回稟御史,卑職詢問縣衙的兩名文吏,他們被借調去掌管軍隊的俸祿和物資,他們記錄的賬本都清清楚楚,陳慶確實沒有貪污一文軍俸,也沒有拿任何物資出去轉賣,卑職還聽說陳慶連伙食都和士兵一樣,所以士兵們對他都心服口服,這是兩個文吏的原話。”
“真是一羣廢物!”
王渙惱火地罵了一句,這時,兩名負責調查殺俘事件的手下飛奔而來,“啓稟御史,卑職有收穫了。”
王渙大喜,連忙讓兩人坐下細說。
“我們詢問了一些鄉兵,雖然陳慶沒有殺俘,但他把中箭未死的傷兵都殺了,那些傷兵是想投降的,但他不接受投降,幾百人都宰了。”
王渙精神一振,這確實是一個收穫,說明陳慶的殘暴嗜殺,雖然京觀沒有,但殺降卒這一條坐實了。
“還有呢?”
另一名手下道:“他收集了戰死亂匪的戰利品,至少有幾千貫錢和幾百兩銀子,卑職聽說他把戰利品都分給了手下,他自己分了多少,卑職不知道。”
王渙眯起了眼睛,這也是一條罪狀,按規定,戰利品是要上繳的,然後朝廷會拿出一部分來犒賞士兵,陳慶作爲一個小小的指揮使,居然擅自瓜分了戰利品。
“再去調查,看看還沒有別的,比如拿普通百姓的人頭來冒充亂匪。”
“遵令!”
兩名手下飛奔而去,王渙心中冷笑不已,怎麼可能沒有問題呢?他們可是監察御史,只要他們想查,哪怕是蚊子腿也能刮下幾斤肉來。
哼!幾千貫錢,陳慶和他手下將領至少要拿走一半吧!
...........
遂安縣是一座小縣,位於山區,地處偏僻,城池破舊狹小,人口只有幾千人,幾百戶人家,普遍比較貧瘠。
張逵之所以之前沒有搶掠遂安縣,也是因爲這裡太窮,沒有什麼油水,而且他也想把遂安縣當做自己的老巢。
現在不一樣了,張逵已經決定轉移去衢州,遂安縣雖然沒有什麼油水,但破船還有三斤釘,多少能搶到一些糧食,還有女人。
更重要是,只有搶掠了遂安縣,手下衆匪才願意跟隨他走。
張逵的山寨距離遂安縣約八十里,走官道還得先去淳安縣,再從淳安縣沿官道向西南走,要多走六十里的路程。
張逵便率三千手下沿一條小路向遂安縣進發,隊伍走走停停,第二天黃昏時分,軍隊抵達了距離遂安縣約十里外的一片樹林內。
張逵下令手下在樹林內休息,又派人前去遂安縣調查縣城情況。
遂安縣的情況其實張逵很清楚,城牆破舊矮小,最多隻能防一防野獸,好幾個地方只有兩人高,搭人梯就上去了。
也沒有鄉兵,只有十幾個老差役負責開關城門。
對他們來說,就是沒有任何防禦的縣城,任他們蹂躪。
夜幕降臨,他派出去的手下回來了,對張裘稟報道:“啓稟將軍,縣城內沒有任何軍隊,上個月這一帶下暴雨,城牆東南角坍塌了,目前只是用破席子圍起來,還沒有修葺。”
張裘大喜,立刻傳令下去,全軍收拾出發,去縣城過夜!
三千匪衆精神抖擻,胡亂收拾了東西,便跟隨主將向縣城奔去,要酒要肉要女人,所有人都急不可耐了。
隊伍浩浩蕩蕩奔出約三裡,進入一片寬闊地帶,左面是遂安河,右面是茂密的樹林,前方縣城的輪廓依稀可見。
士兵們完全忘記了周圍的危險,每個人對縣城引頸渴盼。
就在這時,樹林內忽然傳來一陣梆子聲響,‘梆!梆!梆!梆!'
樹林頓時亂箭齊發,箭矢如暴風驟雨般射向匪衆,數千匪衆措不及防,紛紛被亂箭射倒,慘叫聲響成一片。
“殺——”
主將陳慶一馬當先殺了出來。
“殺啊——”
兩千將士大吼着跟着殺出來,一個月的夜戰訓練,他們終於發揮了作用。
陳慶衝進人羣,長戟橫掃,血光迸射,三名匪衆被戟刃斬掉了人頭。
陳慶更加興奮,揮舞長戟向更密集的人羣中殺去,他戰馬所過之處人仰馬翻,周圍的悍匪就彷彿野草一般,遇到則死,挨着則亡,被陳慶刺殺劈死者不計其數。
主將儼如殺神,所向披靡,使兩千士兵更加士氣高昂,奮不顧身殺敵。
三千悍匪被一陣亂箭射殺了幾百人,尤其是晚上,不知道敵人有多少,尤其敵軍主將強悍無比,讓匪衆們恐慌萬分,隊伍一片大亂。
兩個暗中投降陳慶的匪將,一個叫楊柯,一個叫王雲,他們知道立功贖罪的時候到了,命令手下大喊大叫,“官兵殺來了,快丟掉兵甲逃命啊!”
內部出現了反水,匪衆更加驚惶,紛紛丟盔棄甲,扔掉兵器,爭先恐後逃命,互相推攘,互相踐踏,不少匪衆在慌亂中甚至跳河逃命。
張逵大怒,他揮刀斬殺了正在煽動士兵逃命的楊柯,卻怎麼也喊不住混亂逃命的士兵。
張逵見大勢已去,他也無心和敵軍拼命了,這個時候走爲上策。
他隨即對數百心腹士兵大喊道:“向西突圍,我們去衢州!”
張逵手下的三百名心腹都是他從臨安帶出來的禁軍,戰鬥力極強,他們迅速組織起來,開始向西面突圍。
這三百名心腹也是陳慶關注的重點,他一眼便看見了混亂的匪衆中,有數百人隊列整齊,裝備精良,向西突圍,顯然是想逃了,西面是劉瓊統領的第三營,恐怕擋不住他們。
陳慶大喊道:“第一營跟我上!”
他親自率領五百士兵殺了上去,和劉瓊的軍隊前後夾擊對方,三支軍隊激戰在一起。
陳慶見這三百人個個悍勇無比,都已把生死丟掉,就算戰死也要和對方同歸於盡,自己的一千士兵傷亡慘重,似乎還敵不過對方。
陳慶回頭,見其他亂匪已完全潰敗,交給鄭平收拾便可。
他大喊道:“呼延通,速率第二營過來應戰!”
一名士兵忽然大喊:“指揮使當心!”
陳慶也聽到了破空之色,他頭一偏,一支強勁的狼牙箭從後面擦着他的頭盔掠過。
陳慶大怒,一回頭,看見了射冷箭的敵將,也看見了他臉上長長的傷疤,面目猙獰,除了張逵,不會是別人。
陳慶一縱馬,便向張逵殺去。
這時,呼延通也率第二營五百人殺來了,從北面包圍了三百悍兵,局勢變成了五戰一,三百士兵再也支撐不住,開始出現了敗相。
張逵心急如焚,唯一的出路就是殺了對方主將,趁敵軍混亂時突圍。
張逵大喝一聲,揮舞長槍向陳慶刺來,他武藝高強,槍法出衆,可惜他遇到的是陳慶,陳慶根本不理睬對方繁雜的槍招,他長戟一壓,平直地刺向對方前胸,這一招是花千萬招爲一招,大道化簡,以無以倫比的速度和強大的力量把對方的招式都壓制住了。
張逵大吃一驚,急舉槍向外架去,不料對方長戟異常沉重,他竟然沒有被架開,只略略擡高一點,戟尖指向他的脖子,已經到了眼前,張逵再想躲卻來不及了。
‘噗!’長戟刺穿了張逵的脖子,張逵雙眼暴凸,當即斃命。
陳慶揮戟斬下張逵人頭,用戟尖挑起,大喊道:“張逵已死!”
“張逵已死!”
士兵們紛紛大喊,張逵的心腹士兵沒有人投降,但陳慶的手下卻士氣高漲,越戰越勇,漸漸將剩下的百餘士兵吞沒了。
張逵的副將李師宗落荒而逃,他曾是溫州兵馬副使,投降了張逵,成爲張逵副將,若被此人逃掉,溫州一帶就別想有寧日了。
陳慶帶着十幾名士兵縱馬追了上去,奔出不到兩裡,前面是官道岔口,眼看李師宗要衝上官道,忽然從官道上奔下來一人。
只見此人年約二十餘歲,身材十分雄壯,騎一匹雄駿的白馬,身穿銀甲銀盔,手執一支亮銀槍,相貌十分英武。
這不是宋軍的制式盔甲,屬於民間盔甲,此人大喝一聲,迎面一槍刺向李師宗,李師宗嚇得揮刀格擋,卻被此人用銀槍挑開,伸出單手一把抓住李師宗腰間絲絛,將他拖下了戰馬。
男子將李師宗扔到陳慶面前,抱拳笑道:“某家北上夜宿遂安縣,聽說官兵剿匪,特趕來助戰!”
陳慶喝令左右將李師宗綁了,卻見男子騎馬離去。
陳慶連忙追上問道:“請問閣下尊姓大名?”
年輕男子呵呵一笑,“在下太原楊再興,他日有緣,我們必會再見!”
說完,他催馬上了官道,打馬疾奔而去。
啊!原來是猛將楊再興,陳慶連忙追上官道,只見楊再興帶着兩名手下向北方遠去了。
楊再興此時還是南方亂賊曹成的部將,他不願爲匪,脫離了曹成,只是他的身份還沒有洗白,雖然助了陳慶一臂之力,卻不願和官兵相見。
陳慶沒有能追上楊再興,心中頗爲遺憾,只得又返回了戰場。
這一戰只打了一個時辰便結束了,三千匪衆被殺者超過千人,投降者一千七百餘人,但還是有兩三百人逃走了。
而剿匪官兵也陣亡了近三百人,主要是和張逵三百心腹軍激戰時陣亡。
陳慶隨即下令,命令鄭平率領一千士兵,以各部爲隊,向四面八方搜索亂匪逃兵。
呼延通不解道:“指揮使,他們應該是各自逃回家了吧!”
陳慶搖搖頭,“如果是逃回家倒也罷了,我擔心有些小頭目帶人逃跑,他們會重新集結,形成新的山匪勢力。”
“可是......有些可能已經逃遠了。”
陳慶看了一眼四周的屍體,淡淡道:“我們盡力而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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