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暴露

陳慶幾乎都是夜行,就是爲了避開金兵的遊哨騎兵,但不管他怎麼小心,該來的還是會來。

陳慶冷靜地望着由遠而近的遊哨騎兵隊,當即下令道:“劉璀將軍率本部包圍他們,儘量抓活的,但一個也不能放走!”

“遵令!”

劉璀行一禮,調轉馬頭領兵去了。

月光下,陳慶依稀看清楚了,這隊遊哨騎兵似乎不是女真人,而是漢人協從軍,但不管是誰,對自己都是一種巨大威脅。

完顏兀朮對大營的防禦極爲嚴格,他將大營五十里內劃爲核心防禦區,要求遊哨騎兵晝夜巡邏,每一個死角都要巡邏到。

陳慶遭遇的這支遊哨騎兵正是負責巡邏渭河邊的金兵協從軍,他們已經發現了廢棄大營這邊有動靜,正急急趕來查看。

協從軍騎兵剛剛靠近廢棄大營,忽然從山坡兩邊各殺出一支騎兵,速度極快,數十支箭矢向他們射來,奔在前面的幾名騎兵巡哨慘叫着中箭落馬,其餘騎兵嚇得魂飛魄散,掉頭便逃。

但已經來不及了,他們前後左右都已經被包圍,爲首大將厲聲大喝,“再不投降,一個也活不成!”

剩下的二十幾名騎兵紛紛下馬,丟掉兵器跪地投降。

不多時,爲首協從軍都頭被揪到陳慶面前,都頭跪下求饒,“將軍饒命啊!我們都是爲了混口飯吃,絕不是真心爲女真人賣命。”

“你們是誰的部下?”

“我們是統領李農的部下。”

陳慶覺得不對,又問道:“李農不是統制嗎?怎麼變成了統領?”

“回稟將軍,完顏兀朮懷疑我家將軍通宋,但也沒有證據,就把他降職爲統領,原本是第二軍,現在改爲第十三軍,成爲最末尾一軍,負責外圍巡哨。”

陳慶心中一動,是不是因爲自己把頭盔染藍,冒充李農的第二軍,所以才導致他背上通宋的嫌疑?

陳慶又打量一下眼前都頭,見他頭盔不是藍色的,便問道:“李農軍隊的頭盔不應該是藍色的嗎?”

都頭苦笑一聲,“原本是藍色的,他被降職後,一怒之下便把藍色全部去掉,現在沒有藍色頭盔了。”

陳慶點了點頭,“我再問你,遊哨騎兵巡邏有什麼規律?”

“回稟將軍,白天必須時刻巡邏,夜裡巡邏三次,一更、三更和五更,來固定的巡邏點看一看,卑職就負責舊大營這一塊,前面還有兩支沿河巡邏隊,只要將軍在五更之前過了董家灣,就不會遭遇巡哨了。”

“董家灣還有多遠?”

都頭想了想,“還有大概二十五六裡。”

陳慶大概瞭解了敵軍巡邏規律,當即立斷道:“全軍出發,加快速度!”

這名都頭的供詞果然有用,陳慶抓住三更到五更之間的間隙,迅速走過了二十五里的巡邏路段,再沒有遇到遊哨騎兵。

.........

天剛亮,鄭平便匆匆趕到了李農的大帳,他得到一個消息,昨晚李農的一支巡邏隊失蹤了,鄭平立刻意識到,一定是統領到了,他必須制止李農向上彙報,這件事必須要隱瞞下來,否則被完顏兀朮知道,統領就危險了。

李農是冬天圍剿陳慶行動中唯一被處罰的將領,其他包括完顏活女、完顏阿盧樸、蕭樅等等都沒有事,就只有李農被完顏阿盧樸告了一狀,說他私通陳慶。

雖然沒有找到任何通敵證據,完顏兀朮還是以泄秘之罪將他降職爲統領,他的五千軍隊被奪走一半,只剩下三千軍隊,編爲第十三軍。

李農遭遇到無妄之災,心中着實鬱悶,整天躲在大帳內喝悶酒。

“昨晚又喝醉了?”

鄭平走進他的大帳,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味,

鄭平和李農的私交非常要好,也是鄭平替李農向完顏兀朮擔保,才使李農沒有被一免到底,保留了一個統領之職。

李農用冷水洗了一把臉,嘆口氣道:“我倒是想長醉不醒,但我手下昨晚出事了,我得寫份報告給趙彬,省得那個混蛋來找我麻煩。”

“你如果寫了纔是自找麻煩!”

李農一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平看了看兩邊,表示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李農把鄭平帶進大帳坐下,又讓親兵在門口看着,這才道:“你說吧!我洗耳恭聽。”

“我勸你不要再給自己找事了,現在完顏兀朮杯弓蛇影,你一說有人失蹤,他立刻會想到是陳慶所爲,然後派你去找陳慶,找到還好,找不到你怎麼交代?你還嫌被處罰得不夠多嗎?所以我勸你就別多事了。”

李農覺得鄭平說得有點道理,又問道:“但趙彬問我怎麼辦?”

“趙彬在大散關呢!他怎麼問你?再說了,就算他跑來問你,你就不會變通一下說法嗎?就說士兵們當逃兵了,這段時間逃兵不少,你的手下逃跑幾十人很正常,然後你就說,他們平時就有逃跑的跡象了,趙彬肯定就不會深究了,他的煩心事夠多了,也不會再給自己找事。”

李農吩咐親兵去搞幾個下酒菜,他取出一瓶酒笑道:“讓我聽你的,必須陪我喝一杯。”

“喝一杯就喝一杯,老子也被你拖下水了。”

李農給鄭平斟滿一杯酒,端起酒杯道:“其實我心裡明白,是你把消息泄露給了陳慶,否則陳慶不會冒充我的軍隊,我見你願意替我擔保,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小子泄露的!”

鄭平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還沒有喝酒你就醉了,你說什麼胡話!”

“醉?我可沒有醉,我一直都清醒,天羅地網是我故意泄露給你的,你小子想不到吧?我告訴你糧倉埋伏暗哨秘密,你果然藉助暗哨把王建給殺了,今天你爲啥勸我不要彙報?鄭平老弟,我心裡跟明鏡一樣。“

鄭平死死盯着他,幾次有拔刀把他砍翻的衝動,但最後還是泄了氣,對方早有準備,自己現在才反應過來,有屁用啊!

半晌,鄭平問道:“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王建暗中調查你的時候,我就發現了端倪,我就知道你是從平涼府來的,時間就是平涼府出事不久。

王建犯下的錯誤就是他去買通你的心腹手下,他就沒想到,你的心腹手下肯定也是宋軍,怎麼可能對他說實話,所以王建的報告中,你就成平涼府的土著居民,最關鍵的一個漏洞被他白白放過了,你明明不是平涼府的口音嘛!”

鄭平的短粗眉一豎道:“明人不說暗話,老子就是鄭平,你小子若想當都統制,就綁我去見完顏兀朮。”

李農苦笑着搖搖頭,“我早就知道你是鄭平,我想當都統制,張中孚下去那會兒就是最好的機會,我給你說過,我開國大將李繼勳的後人,你就沒有聽出蹊蹺?”

“什麼蹊蹺?”

“我會直呼自己先祖的名諱?”

“啊!難道你不是?”

“我當然是!只是李家不承認而已。”

李農長長嘆息一聲,“我的母親是一個使女,你明白嗎?我是遺腹子,父親是李家的庶子,在第二次平夏城之戰中陣亡,我母親同年生下我,但李家不承認,把我母親趕出李府。

母親沒有再嫁,含辛茹苦把我養大,我二十歲那年,母親積勞成疾病逝,我就跑去西北,加入了種家軍,跟隨种師中,積功升爲指揮使,靖康元年的太原保衛戰中,種帥陣亡,我也被俘,投降了金國。”

說到這裡,李農的情緒變得很低沉,聲音裡充滿了傷感。

“我投降金兵的本意是想羞辱李家,可這幾年越想越覺得對不起母親,李家怎麼樣與我何干?但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可不是讓我當漢奸賣國賊的,晚上我一夜一夜失眠,就想到母親夜裡給別人洗衣掙錢,她一心望子成龍,看看我卻變成了什麼?”

說到這,李農捂着臉失聲痛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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