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糧食

金兵在大散關慘敗帶來的戰局變化對宋金雙方都影響深遠,完顏兀朮被免去西路軍都元帥之職,金國內部的完顏兀朮一派也受到打壓。

完顏昌得勢,在完顏昌的建議下,宋金開始談判,用被俘的一些次要宋人換取大散關的女真戰俘,這裡面就包括天子生母韋太后。

由於宋軍在西線大勝,宋朝主戰派佔據了上風,大散關之戰後不久,範宗尹受到魏滂牽連而被罷相,貶爲宣州司馬。

張浚因西線大勝而回京入相,改由兵部侍郎朱勝非出任川陝宣撫使。

由於完顏昌得勢,僞齊國的勢力進一步擴張,金國暫時撤出熙河路,把陝西路和熙河路交給齊國經營。

僞齊皇帝劉豫任命知樞密院事郭振爲鎮西元帥,兼西北兩路宣撫使,率十五萬精兵接手陝西路和熙河路。

由於金兵撤離熙河路,機會出現了,新任川陝宣撫使朱勝非在臨安和張浚交接後,還在上任路上,朱勝非便連發數道任命。

任命都統制關師古爲平涇總管,率軍一萬軍隊進駐平涼府和原州、涇州,又任命都統傅選爲鳳隴總管,率八千軍進駐鳳翔府和隴州。

與此同時,西夏軍也趁機南下,一舉吞噬了德順州、鎮戎州、慶州、保安州以及半個慶陽府,加上之前西夏吞併的石州、河州、蘭州、會州等地,實際上,西夏趁機吞併了宋朝大半個熙河路和陝西路北部邊境各州。

宋、齊、西夏在西北勢力犬牙交錯,形勢異常複雜。

陳慶的階官升了、軍職升了,還得了爵位,但他的派遣官卻沒有變,依舊是秦州制置使。

三月初,在大散關休整了半個月後,秦州率領五千軍隊前往秦州上任,這不是去作戰,司馬曲鴻遠只給了陳慶五天的糧食。

從此以後,糧草就得靠他自己解決了。

此時金兵已經撤離了秦州,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大山,一條官道一直向西延伸,官道南邊滔滔渭河,而北岸則是廣袤的麥田,綠油油的冬小麥長勢喜人,不時可以看見農民在麥田裡忙碌。

“朝廷沒有遠見啊!關鍵時候不向西北增兵,就憑這三萬人馬,要和西夏鬥,還要和僞齊鬥,夠用嗎?”

鄭平一路抱怨,金兵撤走,連西夏人都知道趕緊增兵吞併熙寧路疆土,這麼好的機會,朝廷卻無動於衷。

“行了,一路就聽你的碎碎念,別抱怨了,上面比咱們清醒,咱們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吧!草料和糧食都快沒了。”陳慶沒好氣道。

“草料問題不大,現在是春天,哪裡找不到幾口草吃?關鍵是糧食,哎!你我都心知肚明。”

“怎麼說?”陳慶瞥了鄭平一眼。

“咱們一把火燒了多少糧食,金兵的糧食從哪裡來?你覺得秦州的官倉裡還會有糧食?”

鄭平雖然囉嗦一點,但總是能一針見血。

說話間,大軍抵達了成紀縣,成紀縣是秦州州治,是一座大縣,城池周長約有二十里,宣和年間也有上萬戶人家,雖然成紀縣沒有遭到金兵的殘暴屠城,但覆巢之下,也不會有完卵,成紀縣一樣百姓流離失所,人口驟減,現在只剩下兩千餘戶人家,不到兩萬百姓。

縣城內也破敗不堪,到處是坍塌的房屋,剛剛下了一場小雨,地面十分泥濘,灰濛濛的天亮,破敗的城池,給陳慶心中蒙上了一層陰影。

“呼延雲,你帶一些弟兄去找找可以用作軍營的地方!”

呼延雲負責後勤,這是他份內之事,他點點頭,帶着百餘騎兵分頭去尋找駐營地,陳慶又讓楊元清帶軍隊先去在城外就地休息。

陳慶則和鄭平以及幕僚張曉來到了州衙,州衙和縣衙都在一起,面對面的兩座官衙,縣衙看起來就是一座破敗不堪的城隍廟,屋檐腐朽,上面的瓦片掉了大半,一隻佈滿灰塵的破鼓矗立在門口,兩扇大門只剩下一扇,用一些爛木頭破席子堵住另一邊。

儘管大宋的縣衙沒幾座像樣的,但這名破敗的縣衙,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衆人面面相覷,幕僚張曉笑道:“不如先去州衙看看吧!”

州衙看起來稍微好一點,但也是年久失修了,衆人走進了官衙,官衙內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陳慶有些惱火道:“給我搜,找一個會說話的人出來!”

數十名士兵衝到各個房間,不多時有士兵大喊:“這邊找到一個!”

片刻,一名文吏被推了出來,文吏不滿道:“我自己會走路,不用你們推!”

這聲音有點耳熟,待文吏走近,陳慶一眼認出來,“你是.....杜敏!”

這個男子就是箭筈關管倉庫那位文弱書生杜敏,他也曾上城參戰,戰爭結束後,陳慶給了他五十兩銀子,讓他回汧陽縣了,沒想到居然在這裡遇到了。

“是陳將軍!”

杜敏頓時又驚又喜,“喲!還有鄭都頭,你們怎麼來秦州了。”

陳慶笑道:“我來秦州很正常吧!倒是你,你不是在汧陽縣嗎?怎麼跑到秦州來了。”

“哎!說來話長,箭筈關之戰沒多久,有人向縣衙舉報我替宋軍做事,知縣人不錯,暗中派人通知我趕緊跑,被金兵抓住就麻煩了,我娘子是成紀縣人,我就帶着家人逃到岳父岳母家,岳父託人替我在州衙裡謀個職。”

“州衙和縣衙怎麼都沒有人?”

“縣衙早就廢了,州衙一直兼縣衙,王通判兩天前就帶着都監和弓手們下鄉去收稅去了,要明後天才能回來,其他官員趁機溜回家了,就我一人守在這裡,還有幾個班頭,剛纔還在,不知跑哪裡去了。”

“那知州呢?”

杜敏搖搖頭,“知州當年和知縣他們一起逃了,現在就只有王通判,他既是知縣也是知州,然後還有李都監和幾個參軍,我是主管倉庫的幕職官。”

“倉庫內有多少糧食?”陳慶急問道。

杜敏苦笑一聲,“倉庫所有錢糧物資都運去大散關了,倉庫裡只剩下一些木頭和磚石,渭河上還有幾艘官船,還有一些土地,這就是官府所有的財產了。”

鄭平看了陳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我說得沒錯吧!’

陳慶懶得理睬他,又問道:“這個王通判是誰任命的,他到底是金國、僞齊國還是大宋的官員?”

“這個比較複雜,將軍說的三者他都不是,他其實是城內士紳們集體推舉出的官員,他從未當過官,金兵也不管,就這麼糊里糊塗做了三年通判。”

陳慶倒也理解,很多州縣都是這種情況,朝廷任命的官員跑了,金國也沒有任命官員,社會治安十分混亂,都是當地大戶士紳集體推舉一人來主政,麟遊縣的徐寧就是這樣。

現在的官員是否合法倒沒有關係,關鍵是他現在迫在眉睫的問題怎麼解決?

“我們的糧食還能支持多久?”陳慶回頭問道。

張曉想了想道:“到明天晚上!”

“將軍沒有軍糧了?”

陳慶點點頭,“有沒有什麼辦法?”

“官倉沒有希望了,要麼只能去外面買。”

陳慶大喜,“外面能買到糧食?”

“能買到一些,但不會太多,不過小人還有一個辦法?”

“還有什麼辦法?”

“秦州西面和南面生活着不少羌人,他們以放牧爲生,可以問他們買羊。”

這也是個辦法,目前陳慶手中的錢是足夠的,他光白銀就有二十萬兩,從平涼府得到的白銀,寄存在仙人關,他已經拿到手,另外他們在終南縣還藏匿了大量錢財,過段時間,陳慶就會想辦法把它全部取回來。

這時,楊元清已經找到了臨時軍營,在西北角,實際上是之前金兵的軍營,雖然金兵駐軍只有五百人,但他們卻強佔了兩百畝地,平整了一個很大的跑馬場,金兵撤走了,留下的軍營正好給陳慶他們所用。

陳慶當即下令大軍在西北角紮營,並把官倉裡的磚石木頭都運來,修建圍牆和哨塔。

很快,去買糧食的呼延雲回來了。

一共運了五十輛大車,其中三十輛大車裝着糧食,另外二十輛大車是蔬菜肉蛋之類。

呼延雲上前向陳慶抱拳道:“啓稟統制,一共只買到三百石糧食,還是跑了所有糧鋪。”

“才三百石!”

陳慶眉頭一皺,三百石也就三千鬥,分給五千士兵,每人半鬥左右,才六斤,也就夠吃三天,節省一點吃四天。

這怎麼行,就算現在去找羌人買羊,來回也要好幾天,他們手中這一點點糧食,能支撐那麼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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