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 壽宴(七)

徐先圖打開紙條,故意露出一個誇張的驚訝神情,大笑道:“簡直不可思議,我們大宋人才輩出,文武雙全的佳話啊!我宣佈第一名,秦州制置使陳慶。”

徐先圖話音剛落,中庭頓時一片譁然,陳慶這個名字剛剛纔火過一陣子,餘興未盡,結果又出現了,只不過從武變成了文,之前認爲陳慶是愣頭青的一幫人,心中無法接受了。

一名男子高聲問道:“是不是因爲陳將軍趕走完顏昌有功,所以把第一名給他,以示獎勵?”

這話就很難聽了,你們不是以才服人,而是內部照顧。

徐先圖臉上有些掛不住,他重重咳嗽一聲,“請安靜!大家聽我說完再做判斷。”

中庭內漸漸安靜下來,這裡面恐怕只有呂繡,其他人都有懷疑,畢竟只有呂繡讀了這首詩,連李清照都面露驚訝之色。

徐先圖繼續道:“陳將軍寫的這首詩叫做《農舍》,是在後宅農舍上唯一的一首詩,寫的是春社前後的鄉村景象,寫得情意真摯,農趣十足,我可以讀給大家聽,讓大家聽一聽,是否能列爲第一。”

徐先圖清清嗓子,高聲讀道: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閒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好!好一個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場都是識貨的文人,這首詩一出,無人不心悅誠服,鼓掌聲熱烈無比。

徐先圖笑着向陳慶招招手,陳慶走了出來,他心中着實慚愧,爲討好佳人抄了一首詩,沒想到居然獲得第一名,他可不喜歡這種出名。

陳慶硬着頭皮走上前,躬身施一禮,“參見大學士!”

“陳將軍能不能給我們說說,這詩中一幕是哪裡的景象?”

陳慶苦笑道:“這是我兒時的記憶,是因爲我在秦州所見,一路上的村莊都變成殘垣斷壁,百里荒無人煙,心中對往昔十分懷念,故寫下此詩!”

中庭內十分安靜,陳慶這幾句話說的有點掃興,徐先圖打個哈哈,“陳將軍憂國憂民,令人敬佩,詩寫得很好,第一名乃是衆望所歸!”

沈該見呂繡看陳慶的目光柔情似水,無限愛戀,心中暗叫不妙,自己唯一的優勢就是文,用文才來壓陳慶的武藝,現在陳慶的詩居然也壓自己一籌,佳人的芳心真的就難以爭取了,不能這樣認輸。

沈該求援地向好友柳環望去,柳環會意地點點頭,他來到舅父大學士劉晉身邊,對他低聲說了幾句。

劉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沈該,他當然也知道呂頤浩曾經許婚給陳慶之事,現在陳慶壓倒了沈該,這倒有趣了。

劉晉輕輕咳嗽一聲,對張浚笑道:“我覺得命題詩有點限制三人的才華了,不如放開他們手腳,讓他們三人現場各寫詩賦詞一闕,如何?”

劉晉這個建議倒贏得了大部分在場文人的贊同,畢竟讓一個武將奪得詩詞大賽第一,他們面子着實有點難看,不等張浚表態,衆人一起喝彩起來,“好!好建議!”

張浚看了一眼陳慶,見陳慶神情傲然,絲毫不懼,又看了看呂頤浩,呂頤浩微微點頭。

張浚便起身笑道:“昨天官家賜我一顆明珠,大如核桃,那我們就用這顆明珠爲彩頭,請三位現場各賦詞一首,抒發自己的志向,限時一炷香!”

張浚取出一顆圓潤無比,散發着瑩瑩寶光的大珍珠,足有核桃一般大,放在盤子裡,所有人都羨慕地望向這顆明珠,要知道一顆珍珠能有麻雀蛋大,就已經很少見了,這顆居然有核桃大,還這麼圓潤,簡直就是世間罕見的至寶。

三名年輕人又重新下場,徐先圖笑道:“這次不限制你們,你們各賦詞或者寫詩一首,雖然沒有限制,但寫淫詞豔麗賦可不行。”

中庭內又是一陣大笑,徐先圖一揮手,“限時一炷香,你們開始準備吧!”

隨從迅速開始佈置,擡來了桌子,鋪上上好宣紙,準備好筆墨,一名隨從點燃了一炷香。

三人開始思考起來,雖然說沒有題材限制,但實際上每個人的內心是一把尺子的,比如今天是壽宴,寫蘇東坡的短鬆崗就不行,寫李清照的‘悽悽慘慘慼戚’也不行。

趙文信向父親趙鼎望去,趙鼎不露聲色地拾起一個壽桃,趙文信立刻醒悟,父親是讓自己寫祝壽詩。

沈該卻看到了擺在臺階上的一座香爐,那是官家派人送來的壽禮,他得借這個機會向官家表達敬意啊!

陳慶的目光卻向呂繡望去,誰說他不會討女人歡心,關鍵時刻聽聽佳人的意見,沒錯的。

呂繡嫣然一笑,忽然她面若寒霜,化掌爲刀,一掌劈下,陳慶只覺得脖子一涼,他明白呂繡的意思了。

陳慶走到其中一張桌前,提筆龍飛鳳舞寫下了一首詞,當然,不是他的原作,只是借用而已。

隨着一炷香熄滅,徐先圖大喊一聲,“時間到,停筆!”

三人都停下筆,站在一旁。

徐先圖對衆人笑道:“今天讓在場諸位一起評審,我把三人的詩詞展示出來,看看誰能奪魁?”

隨從用木板架將三人的宣紙固定好,一起展示給衆人。

趙文信寫的是《張相公府賀壽》

地靈人傑産忠良,瑞靄龍蟠虎踞鄉。

天欲中興神降嶽,世將嘉靖弼生商。

和羹早報梅花信,壽酒先飛柏葉觴。

笑指山南成帶礪,龐眉與國等綿長。

這首祝壽詩名義上是賀老夫人,但字裡行間卻是在拍張浚的馬屁。

只能說還可以,格局不高。

沈該寫的是《鷓鴣天.記中州舊日》

日暮迎祥對御回。宮花載路錦成堆。天津橋畔鞭聲過,宣德樓前扇影開。

奏舜樂,進堯杯。喧闐車馬上天街。君王喜與民同樂,八面三呼震地來。

不愧是探花,寫得有點水平,看起來好像是在拍先帝的馬屁,但字裡行間中卻是在歌頌當今天子,這個馬屁拍得十足,很有官場潛質。

但這種做派有點讓人鄙視,這又不是天子過壽,這傢伙明顯是借用相國過壽的機會,拍天子的馬屁,對張相國就有點不太尊重了。

相比而言,都是拍馬屁,趙文信就顯得比他厚道。

這時,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陳慶的詩稿上,大家的第一印象,字寫得很不錯。光這筆字就不比前兩位差,要知道沈該是探花,趙文信是上屆進士科第十七名,才華都相當出衆,但陳慶只是個武將,書法就可以和他們比肩了。

陳慶寫得是《破陣子.秦川行》,這很符合他的身份。

醉裡挑燈看劍,夢迴吹角連營。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首詞一出,中庭內頓時驚歎萬分,一首‘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經典詞句就已經讓衆人感嘆了,現在又來一首慷慨激昂的從軍詞,更讓人血脈賁張,彷彿又回到了蒼涼的西北,鼓聲隆隆的戰場。

這一次,徐先圖不再客氣了,他高聲道:“我提議《破陣子》獲勝,有反對意見請舉手!”

中庭內鴉雀無聲,沒有任何人舉手,就連柳環想維護好朋友的利益,這一刻他也無話可說了,沈該滿眼絕望,無心再呆下去,轉身悄悄離開了張府.

沈該知道,這首《破陣子》一出,呂繡的芳心一定被陳慶征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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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一章正常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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