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低調而不失奢華的客船駛入了臨安城,說它低調,是因爲它外表陳舊,和普通的客船沒有任何區別,但進了船纔會發現它的內設十分奢華,雖然佈置簡單,卻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桌椅,船壁上掛的也是名家字畫,桌上放的是官窯瓷器。
但一般蟊賊也認不出這些名貴木材、瓷器和字畫。
船隻的主人是一對中年夫妻,他們正是沈該的父母,父親叫做沈良,母親陸氏,沈良沒有出仕,但他身上一樣有官爵,他被朝廷任命爲湖州別駕,這是虛官,沒有任何實際職權,只是社會地位比較高而已,另外,沈家捐錢修建皇宮有功,沈良被封爲吳興縣子爵,
沈良父親這次來臨安,當然是爲兒子的婚事而來,實際上,沈良夫婦並不是很贊成兒子迎娶宰相孫女,這不符合沈家的傳統,沈家世世代代都是和江南各大門閥聯姻,比如沈良自己娶的就是蘇州名門陸氏之女。
沈良是希望兒子迎娶會稽虞氏之女,當然,兒子一定要娶宰相孫女爲妻,沈氏夫婦也沒有辦法,只得來臨安見一見呂家,這並不是說他們已經定下來和呂氏聯姻,他們還要考察呂氏家風,還有呂繡的性情如何?
江南世家娶媳是非常苛刻的,那怕對方權傾朝野,但如果家風惡劣,比如欺男霸女,或者惡名遠揚,或者女子刁蠻驕橫,都不會被江南世家接受。
呂頤浩的名聲不是太好,主要是他推行的月樁錢被江南各地百姓視爲惡法,各地胥吏趁機中飽私囊,百姓負擔沉重,民怨沸騰,這一點也讓沈家頗有微詞,當然,沈良也知道這其實是天子的決定,宰相只是執行者,所以沈良對這一點也忍了。
“夫君,我們今天直接去呂府拜訪嗎?”妻子陸氏問答。
沈良沉吟一下道:“父親的意思,是讓我們先考察一下呂氏門風,我想也對,我們先住下來,今晚去拜訪一下方明兄,然後明天我再拜訪幾個同窗好友,基本上就能瞭解呂家的情況了。”
沈良說的方明兄,就是大學生劉晉,劉晉字方明,也是吳興人,和沈家是世交。
陸氏點點頭,“要不我們也去拜訪一下二叔。”
陸氏的叔父陸晟,是蘇州著名大儒,現任國子學首席教授。
沈良笑了起來,“你這樣一說,爲夫在臨安也有好幾個兄弟叔父呢!都差點忘記了,我們先住下了,再好好安排一下。”
沈家在臨安也有一座大宅,是一座五畝宅,府宅臨河,有自己的專用碼頭,不多時,船隻緩緩靠上碼頭,管家出來迎接主人的到來。
沈良對兒子道:“你這兩天先把仕途定下來,你到底要去哪裡爲官,趕緊定下來,至於婚事,我和你母親既然來了,自然會替你做主,你就不要操心了。”
“是!孩兒遵命。”
停一下,沈該又道:“要不要孩兒先和呂家打個招呼,約好拜訪的時間,他們也好安排。”
兒子說得也有道理,沈良想了想道:“明天黃昏,我會上門拜見呂相公,你先和呂家說一下吧!”
”父親,今天不行嗎?”
沈良一瞪兒子,“你急什麼?婚事大事能這樣草率嗎?”
“是!孩兒知道了。”
沈該心中着實鬱悶,只得匆匆去了........
沈該來到柳府,他想找柳環聯繫大學士劉晉,不料他剛到柳家門口,卻見數十名士兵手執長矛站在門口,沈該愣住了,這是發生了什麼事?
這時,幾名士兵提着一名男子從府中出來,男子雙手被捆綁,雙腳亂蹬,頭戴黑色頭罩,雖然看不見模樣,但沈該一眼認出,此人正是好友柳環。
柳環舅父雖然是大學士劉晉,但他父母和沈該一樣,都是吳興比較低調的大地主,但柳環很活絡,想見世面,想認識更多的人脈,他父親便出錢給他捐了一個宮廷侍衛的差事。
這兩年柳環一直混跡於臨安,也參加過科舉,考中一個明經科,但柳環不想去縣裡當文吏,還是想留在臨安,他認識了很多人脈,包括攀上了秦檜的內侄王薄。
柳環和沈該從小一起長大,一起讀書,關係極好,不同的是,沈該把柳環視爲摯友,柳環卻把沈該當做人脈,有利用價值。
柳環被推進了一輛馬車關押起來,士兵們押解着馬車疾速離去。
沈該看見了追出大門的管家,連忙上前問道:“忠叔,出了什麼事?”
管家跺腳道:“不知怎麼搞的,士兵說我家公子勾結女真人,是金國奸細,把他抓走了,我怎麼向老爺夫人交代啊!”
沈該大吃一驚,金國奸細,這個罪名大了。
他也不敢惹禍上身,連忙道:“忠叔趕快派人去通知柳環父母,想辦法救人要緊!”
“是!是!是!我現在就回吳興。”
管家顧不上沈該,跑回屋去了,沈該也不敢久呆,連忙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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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時分,張浚結束了和完顏昌的談判,他立刻趕到皇宮將初稿交給天子趙構。
趙構顧不上用午膳,連忙接過了談判初稿,他的眼睛裡露出一絲驚愕,他關心的是附加條件,完顏昌果然提出了附加條件。
只是這個附加條件着實出乎趙構的意料,原以爲會是多麼苛刻的條件,沒想到附加條件竟然是關於陳慶。
‘宋軍須將大散關以北的軍隊全部南撤,統制陳慶調離川陝。’
追加條件就這麼一句話,趙構不解道:“這個條件完全可以接受啊!爲什麼不當場簽署?”
張浚心中苦笑,完顏昌最初提出的條件是把陳慶交給金國,自己堅決不答應,來回拉鋸了近一個時辰,才達成這個妥協。
“陛下,微臣已經口頭和完顏昌達成一致,還需要陛下最後確定,另外,微臣建議最好能和陳慶談一談,畢竟甘泉堡的根基建立得不容易,最好陛下能安撫他一下。”
趙構也冷靜下來,他沉思片刻道:“陳慶調離川陝,把他放到福建如何?”
張浚搖搖頭,“陛下,陳慶善戰,金人拿他無可奈何,所以才用談判的方式把他調離川陝,但把他放在福建冷置可惜了,微臣建議讓他率軍去平定洞庭水賊。”
趙構負手走了幾步對張浚道:“就這麼決定了,你去和他談一談,如果有一些不過分的要求可以答應他,另外,朕決定升爲他都統制。”
“陛下聖明!”
雖然太后只同意升陳慶爲副都統,但他既然調離川陝,不再是朱勝非的眼中釘,那麼再稍微安撫一下,升爲都統制,太后應該也不會反對。
停一下,趙構又道:“張相公再告訴陳慶,他昨晚遇刺一案,朕會盡快給他一個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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