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清進軍營剛駐紮下,知縣武宏偉便給他帶來幾名商人,這是李慕清吩咐武宏偉去找的商人,也是陳慶交給李慕清的任務。
三名商人都是漢商,去河西走廊做瓷器、布匹和茶餅生意的,冬天便留在狄道縣。
三人一起向李慕清行禮,“小民參見李將軍!”
“三位東主請坐!”
李慕清很客氣地請三人坐下,又讓士兵上了茶。
“我找三位是想了解黃河的情況,什麼時候可以過黃河?”
三名商人對望一眼,都笑了起來,“將軍找我們算是問對人了,我們在狄道縣也是在等黃河徹底解凍。”
“能不能詳細說說?”
“其實每年的情況不一樣,但也差不了幾天,十天前還可以走過冰面,但現在就不行了,河面冰層都已經裂開,非常危險,再過幾天冰塊越來越小,便向下遊流去,這叫凌汛,也很危險,一直要到二月下旬,河面上的流冰徹底結束,這時候渡船纔會開。”
“三位意思是說,至少還要等半個月?”
“差不多吧!今年偏冷,可能還會晚幾天,估計要到二月底才能渡河。”
李慕清笑道:“太感謝三位東主了,能不能再給我說說河西的情況,我家節度使對河西走廊也很關心。”
.........
李慕清的三千軍幾乎是前腳進入狄道縣,兩萬五千西夏軍隊後腳就進入洮河谷地。
洮河谷地長兩百餘里,谷地寬數十里,氣候溫暖溼潤,土地肥沃,地勢平坦,光熱水源充足,歷史上一直是著名的農業區。
此時還是初春,一望無際的麥苗長得鬱鬱蔥蔥,但一座座村落內都空無一人,糧食沒有了,值錢的東西也沒有,只剩下泥牆茅屋和一些破爛傢俱。
而河對岸的吐蕃人和羌人更是蹤影皆無,連帳篷都沒有了。
惱羞成怒的西夏軍隊一路放火,洮河到處濃煙滾滾,一座座村子都被烈火吞沒了。
夏連很清楚宋軍就在他們身後大約的一天的路程,他十分謹慎,輜重車隊放在軍隊中間,防止被宋軍偷襲。
這天傍晚,大軍來到一片開闊草原上,難得幾千畝土地都是草地而沒有麥田,夏連隨即下令軍隊就地駐營,所謂駐營也只是駐紮幾十頂大帳給中高層將領使用,低級將領和普通士兵都只能露宿。
當然,西夏是遊牧民族立國,沒有帳篷問題不大,儘管春寒料峭,但軍隊依然有辦法解決夜晚的寒風侵襲問題,那就是篝火。
數千士兵奉命去周圍砍伐樹木,準備點燃數十堆篝火。
夏連唯恐宋軍夜間襲擊,他也派出一百多名探子在後面監視宋軍主力的動靜,另外,放置糧草物資夏連也是煞費苦心,糧草、火油和火藥不能距離篝火太近,但距離軍隊又不能太遠,更不能放在邊緣地帶。
夏連便將篝火位置設計成一個圓形,幾十堆篝火都分佈在圓形邊緣,而糧草物資則放在圓心位置,這樣就比較安全了。
幾支宋軍斥候也在遠處盯住了西夏軍的糧草物資。
東北角隱藏着一支三十餘人的斥候隊,爲首將領正是唐騫,第二斥候營副指揮使,第二斥候營一般是負責在對方城池潛伏,但唐騫卻表現出了野外斥候的天賦,深得楊再興和劉瓊的賞識。
這次他抓獲曹保宗,也得到了陳慶的大力嘉獎,並再次委以他重任,任命他爲第二路斥候首領,跟蹤並尋機摧毀敵軍輜重。
唐騫仔細觀察敵軍的輜重所知位置,想完成任何任務太難,而且就算完成任務,要活着回來也不容易。
他沉思良久,用樹枝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又在圓圈中心標一個三角符號,對斥候都頭林滔道:“其實靠近圓邊還比較容易,關鍵是從圓邊到輜重堆放地,足足有一里,還佈滿了巡哨,這一關很難過。”
林滔想了想道:“我倒有個辦法,但指揮使怎麼靠近圓邊?”
“很簡單,我也去砍柴,我會說幾句党項語,可以冒充党項人。”
唐騫長是慶州人,皮膚黝黑,長了一臉大鬍子,看起來確實像胡人,他已經想好了怎麼混入敵軍。
“你有什麼好辦法?”唐騫又反問道。
林滔撓撓頭道:“我看西夏士兵都是用戰馬拖拽樹枝,就想到了如果戰馬受驚,直接衝進去,人就躲在馬腹下面。”
林滔這個辦法有漏洞,驚馬容易被敵軍攔截,不過這個方向是對的,可以加以優化,比如受驚戰馬發作的時間等等。
唐騫眼珠一轉,他想到了一個優化的辦法,不過他需要一名士兵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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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士兵陸陸續續扛着砍伐的木頭回去了,不少士兵砍伐了一整棵樹,然後用戰馬拖拽回去。
唐騫就是其中之一,他身穿西夏軍盔甲,化身爲一名在新夏城被殲滅的西夏小首領,身上還掛有腰牌,看起來就是一個身材魁梧西夏低級將領。
選擇時機最關鍵,晚上雖然也不錯,但他沒法利用戰馬,一里遠的距離,密集的崗哨,他根本過不去。
而大家砍柴運木頭的時候會用到馬匹,這個時候便是利用驚馬的最好機會。
他後背弓箭,拉着一匹馬,拖拽着一棵大樹來到了一堆篝火前,幾名士兵正在升火,但怎麼也點不燃,有人抱怨道:“明明那邊有火油可以借用一下,就是不肯答應。”
“你瘋了嗎?”
旁邊將領怒斥道:“上面有命令,進那個圈子要被格殺勿論,你想死就自己去!”
就在這時,唐騫身後不遠處有人大喊,“馬驚了!馬驚了!”
衆人紛紛回頭,只見一匹雄健的戰馬正向這邊狂奔而來。
“快閃開!”
唐騫用党項語大喊道:“大家都閃開,讓我來降服它!”
士兵們紛紛躲開,唐騫迎了上去,拉拽着繩子一躍上了馬,身體卻掛在戰馬側面。
這匹馬便是敵軍主將曹保宗的火炭馬,是一匹極爲雄健的戰馬,身體靈活,速度疾快,陳慶把它賞給了唐騫。
駕馭這匹馬,唐騫已經得心應手,他卻假裝控制不住,對圓圈內的巡哨士兵大喊,“馬受驚了,快閃開!”
十幾名巡哨士兵親眼看見唐騫在半途飛身上馬,企圖控制軍馬,這就給了他們一個錯覺,唐騫和這匹戰馬沒有關係,對方也是見義勇爲,爲了制服驚馬。
他們猶豫一下,沒有攔截對方,唐騫和驚馬從他們身邊飛奔而過。
遠處主將夏連正坐在大石上喝茶,他忽然看見了一匹馬在他劃出的禁區內飛奔,他立刻意識到不妙,這一定是宋軍要對輜重下手了,自己的手下卻沒有反應過來。
他騰地站起身大喊:“射殺他!射殺戰馬!”
他距離戰馬太遠,幾百步外的士兵都沒有聽見他的叫喊,他心中大急,抽出戰刀狂奔而去。
唐騫並沒有直接衝進輜重區,而是沿着邊緣奔跑,同時大喊:“快閃開,戰馬受驚了!”
巡哨士兵舉起弓箭,都有點猶豫,沒有能下手射箭,就在這時,唐騫猛地一轉戰馬身體,戰馬直衝輜重區,瞬間又從兩名巡哨士兵中間衝過,他距離輜重堆只剩下三百步了。
西夏士兵們終於反應過來,這不是戰馬受驚,是宋軍的計策。
他們紛紛張弓搭箭,向奔跑中的戰馬和唐騫射去。
戰馬異常靈活,左奔右突,躲閃着四周射來的箭矢。
唐騫距離輜重堆只剩下百步了,前面是五百名長矛士兵,組成了長矛大陣,形成了輜重區的最後一面長矛盾。
唐騫在高速奔跑中甩燃了塗有硫磺的火摺子,這種火摺子迎風奔跑也不會熄滅,他隨即點燃了一支火藥箭。
火繩在嗤嗤冒青煙,他扔掉火摺子,迅速取下騎弓,用雙腿控馬,張弓搭箭,在疾奔中一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