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銑雖然得到留守主將楊元清認可,也住進了貴賓館,但他卻感覺到自己遭到冷遇。
既沒有官員來拜訪,也沒有當地士紳來討好,和他在福建路的待遇有天壤之別。
他剛剛得到兩個消息,一是之前被他用天子金牌罷免的僞官蔣彥先居然跑了。
這讓他着實惱火,呂知縣明明答應自己把他軟禁起來,最後人卻跑了。這分明是在敷衍自己,要不是看在呂相公的面上,自己一定把它也罷免。
沒有通過吏部認命,算哪門子知縣?
更讓王銑生氣的一件事,自己用天子金牌封了節度使官衙,因爲官衙構架沒有經過朝廷和官家的批准就擅自運作,這是絕對不允許的。
但他剛得到消息,節度府原班人馬又轉到州學去繼續運作了。
着實讓他氣得半死,新官上任三把火,他燒了兩把火,結果兩把火都熄滅了,以後他說話,還會有誰聽?
他越想越不對,如果陳慶敢和他頂嘴倒也罷了,現在連陳慶的手下也不買他的賬,他這個監軍還有什麼意義?
“馮武,傳令集結士兵去州學!”
他手下也有一百多名士兵,首領馮武是他的兩個得力干將之一。
另一個得力干將是隨從頭子蘇輝,十分精明能幹。
有一百多名士兵,加上“如朕親至”的金牌,還是能辦不少大事。
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州學奔去,距離州學還有兩百步,前面出現一千士兵攔住他們的去路。
人人手持弩箭,瞄準了王銑一行人。
“州學是禁地,任何人不得靠近,違令者殺無赦!”
喊話者正式鄭平,他一馬當先, 手持弓箭站在隊伍前。
“監軍, 就是那個今天中午要衝擊貴賓館的二愣子,鄭國舅家的小兒子。”
鄭國舅早已是昨日黃花了,還在這裡自以爲是。
“讓他滾開,否則去找他父親的麻煩!”
蘇輝催馬迎上去, 不等他開口, 鄭平刷的一箭射來,正中蘇輝的戰馬。戰馬長嘶一聲, 當即倒地死去, 把蘇輝也甩出一丈多遠。
鄭平冷冷道:“這只是警告,再敢靠近, 我必殺之!”
王銑着實有點頭大,他別的不怕, 就怕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二愣子, 雖然事後可以收拾他, 但被他亂搞一通,自己的面子也丟盡了。
馮武低聲道:“這個混蛋是真的射箭, 咱們好漢不吃眼前虧, 回頭再收拾他們吧!”
王銑無奈, 只得點點頭道:“先回去!”
他只得吃個啞巴虧,帶着士兵返回貴賓館了。
王銑隨即又派蘇輝去各方打聽, 他相信陳慶一定還有更多的對手,更多的把柄在外面。
。。。。。。。。
陳慶接到了緊急鷹信, 天子派出的監軍已經抵達成紀縣。
陳慶當即中斷了巡視,率領主力大軍趕回成紀縣。
留下牛皋率兩千士兵繼續訓練投降士兵,西寧州也留下王鐸率三千人駐守。
陳慶走蘭州一路東行,東去甘泉堡, 再從甘泉堡南下成紀縣。
這天上午, 陳慶率一萬五千大軍抵達甘泉堡。
他卻無意中得知,蔣彥先就在甘泉堡內。這讓陳慶大爲驚訝, 連忙找到了蔣彥先。
蔣彥先和妻兒暫時住在從前的院子裡,他穿一身青衣,頭戴紗帽,看起來就像一個教書先生。
“節度使怎麼來甘泉堡?”蔣彥先不解問道。
“我準備取會州保川縣, 所以特地走甘泉堡, 倒是知州怎麼在這裡,巡視甘泉堡?還是有別的原因?”
陳慶其實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一定和新來的監軍有關。
蔣彥先看了看院子裡的妻子,欲言又止, 他苦笑道:“不如我們出去走走吧!”
兩人走出院門,從背後甬道上了城牆,兩人在城頭上緩緩而行。“節度使知道監軍要來嗎?”
陳慶點點頭,“我知道會有這一天,只是沒有想到朝廷會掐得這麼準。”蔣彥先沉默片刻道:“有句話我本不想說,說了會是調撥離間,但如果不說,我又怕將來出大事。”
“你儘管說!”
“我覺得朝廷是知情的,知道我們的情況,所以監軍纔會這麼及時到來。”
陳慶眉頭一皺,“你是說朝廷在我身邊安插了探子?”
“不一定是朝廷,更有可能是川陝宣撫司,畢竟他們安插探子比較方便。”
“先生是不是覺得還有大將或者文官被他們收買了。”
蔣彥先點點頭,“說實話,我懷疑是楊元清。”
“爲什麼懷疑是他?”陳慶不露聲色問道。
“楊元清和吳階的關係非同尋常,吳階對楊元清有救命之恩,這是鄭平告訴我的。”
“我大概知道一點,但先生覺得楊元清會出賣我?”
“楊元清不會出賣節度使,但他更忠於朝廷,一旦節度使有背叛朝廷的跡象,他一定會做出選擇,他現在最多是把熙河路的情況告訴吳階,但吳階會不會把熙河路的情況轉告給川陝宣撫司,我就不知道了。”
“先生說的這些都是猜測,但我想你不會憑猜測下結論,先生有話就直說。”
蔣彥先嘆口氣道:“上次吳階寫來一封信,委婉勸說節度使要以朝廷爲重,不要有非分之念,其實這封信是楊元清請吳階寫的。”
“然後呢?”
“然後這次監軍到來,楊元清提前知道了,他提前一天安排好了貴賓館。”
陳慶負手走了幾步,又問道:“楊元清只是和吳階有關係?還是楊元清和川陝宣撫司有關係?”
“我覺得到目前爲止,楊元清只是和吳階有關係,但我擔心的是,一旦吳階出任川陝宣撫司,天子要求吳階解除節度使的兵權,楊元清就會發揮作用了。”
停一下,蔣彥先又道:“或許我說錯一點,吳階現在並沒有出賣節度使,而是川陝宣撫司在成紀縣安插有情報點。”
陳慶點點頭,這一點他認可,吳階爲人厚道,在他沒有出任川陝宣撫使之前,他絕不會出賣自己。
但蔣彥先說得也對,吳階更忠於朝廷,一旦他出任川陝宣撫使,職責在身,那就難說了。
“說說先生自己吧!是不是被監軍所逼?”
蔣彥先點點頭,“我已經被他免職了,本來我想回鄉,但節度使夫人勸我等一等,我就聽了她的勸說,先躲到甘泉堡來了。”
陳慶笑了起來,“先生覺得我還會和監軍和睦相處?光銀礦一案就足矣讓朝廷翻天。”
蔣彥先一驚,“節度使不會打算真的造反吧?”
陳慶搖搖頭,“只要朝廷不過分,我依舊和它相安無事。”
他淡淡一笑,“比如之前,沒有監軍到來,我和朝廷不是相處得很好嗎?”
蔣彥先想了想問道:“節度使打算怎麼對付監軍?”
“山高皇帝遠,有時候是劣勢,但有時候卻是優勢。”
說到這裡,陳慶又微微笑道:“直覺告訴我,這位監軍或許不喜歡我,但他一定喜歡銀子,我會給他很多銀子,讓他替我當幾年倉庫管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