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平涼府回來後,陳慶便着手於第二次東征的準備,原本寄希望於和大散關的宋軍互相配合,逐步奪取陝西路,但吳階寫信告訴他,盧法勝堅決反對出兵和尚原,更願意保持現狀,他無法說服盧法勝,只能對陳慶表示歉意。
既然無法指望得到友軍配合,陳慶只能靠自己了。
從守勢轉爲攻勢,陳慶現在考慮更多的是攻城武器,返回成紀縣後,他便立刻召集軍匠署的官員和大匠,反覆商討,終於敲定了幾樣能夠防禦火油的新式攻城武器。
軍匠署隸屬於鎧曹,鎧曹下面有三個機構,第一個是軍匠署、第二個是火器火油署、第三個是軍船署。
軍匠署目前有四百餘人,基本上都是各種軍事工匠,首席大匠便是謝長治。
這天上午,陳慶帶着十幾名將領來到軍匠署,軍匠署寬闊的後院內放置着一架剛剛製成的樣品,就是雲梯的樣品。
雲梯是進攻軍隊不靠近城牆,遠距離輸送士兵上城的手段,一直是傳統的攻城利器,它的技術含量很高,製造工藝也有很高的要求,草原民族難以學去。
雲梯就像一座吊車,首先有一座平臺,重達數千斤的平臺,一般是結實的木料製成這種平臺,還有六個巨大的輪子。。
陳慶看見這座雲梯, 第一個反應, 這是一輛巨型馬車,足有三丈長,一丈高,車輪比人還高。
“這是車廂?”
劉璀驚訝道:“我一直以爲是裡面全是木料堆砌, 重達萬斤, 原來它裡面是空的。”
謝長治連忙解釋道:“可以把它視爲一輛大車,它本身就是由五頭健牛拉拽, 裡面可以容納二十幾名士兵, 只是它比較特殊,不能用來運輸人或者物資, 把它裡面造空是爲了便於運輸行走,但在作戰時, 它裡面不是空的, 裡面放置梯子, 同時還有負責操縱的士兵。
雲梯由牀、主梯和副梯組成,副梯是上城梯, 扣鎖在主梯上, 平時用轉軸摺疊起來, 用的時候把它展開,整個副梯長約三丈, 通過轉動下面的主梯,就會不斷改變上城的位置。”
鄭平心直口快, 他可不管這是陳慶考慮的攻城武器,連連搖頭道:“太笨重了,一隻火藥桶把輪子炸斷,它是不是就廢了?”
鄭平一開口, 衆將也都覺得不太實用, 原本希望它能夠避開烈火,現在忽然發現它其實更難避免猛火油。
楊再興皺眉道:“我們都犯了一個共同的錯誤, 總以爲火油是在城牆下方燃燒,事實是因爲我們士兵是站在城牆下方,如果我們是在站在護城河外圍,那麼對方就會用投石機把火油罐投擲到數十丈外, 一樣能把進攻士兵燒慘, 試想一下,如果它被幾大桶猛火油澆滿,然後被點燃,整個雲梯都會被濃煙和烈火吞沒。”
所有人都向陳慶望去, 陳慶其實也有點後悔,他只考慮雲梯的優點,卻沒有與時俱進,攻城漸漸向小型化、簡單化、低成本發展,自己卻反過來了。
雲梯在宋朝戰場上出現得越來越少是有原因的,主要就是各種火器的出現。
這種體型笨重的大傢伙,只要出現在戰場上,一定會成爲火器攻擊的目光,宋朝的火器雖然威力不大,但對付這種雲梯還是綽綽有餘,雲梯太精密了,稍微被炸壞一點,就會失去作用,尤其它的製造成本太高,支撐不起大規模的戰爭。
陳慶嘆口氣道:“用猛火油守城雖然比較可怕,但並不是所有的城池都會有猛火油這種戰略物資,像平涼城,我們就不會再採用強攻硬打的方式,而是換別的方式攻城。”
牛皋笑道:“就像奪取湟州城一樣!”
奪取湟州城就是收買了孫家,大量士兵加入守城將領孫劍的隊伍,最後夜裡守城的士兵都是宋軍,拿下湟州城就易如反掌了。
陳慶點點頭,“這是一種辦法,或者我們埋伏進數百人,夜裡搶佔一段城頭,不像從前,非要搶佔城門不可,搶佔城頭就容易得多。”
謝長治苦着臉道:“都統,雲梯就算否決了嗎?”
陳慶笑道:“把它改造改造,製成一種運輸大車倒是不錯,專門用來運送傷兵,運送火器火油。”
衆人大笑,謝長治紅着臉道:“卑職明白了!”
陳慶又笑道:“不過,可以橫向移動的攻城梯倒是要好好考慮怎麼做,怎麼簡單實用,不容易損壞,或許它的效果會比雲梯更好。”
幾名大匠一起躬身答應,“遵命!”
........
陳慶走出軍匠署,迎面奔來一名親兵,奔至陳慶面前,翻身下馬稟報道:“啓稟都統,吳階將軍來了!”
吳階居然來了,陳慶連忙問道:“他人在哪裡?”
“就在節度府!”
陳慶連忙催馬向節度府奔去,片刻便來到了節度府,只見府門前有一隊騎兵,百人左右,爲首大將正是吳階,他在門口等自己,沒有進去。
陳慶連忙翻身下馬,快步上前抱拳笑道:“不知吳將軍到來,失禮了!”
吳階微微笑道:“我一直就想來秦州看看,總是沒有時間,這次終於有機會過來看看了。”
“吳將軍想看哪裡?我陪將軍去看。”
“先去看看軍營吧!”
兩人翻身上馬,陳慶陪同吳階向軍營而去。
“陳都統,平涼府的事情我很抱歉。”
吳階找了一個機會,向陳慶表達的歉意。
陳慶淡淡笑道:“這不是你的問題,我相信你一定會出兵和尚原!”
吳階點點頭,“這其實是各位宣撫使的防禦觀念不同,張宣撫使雖然兵敗富平,但他不甘心,一心想收復關中,他有強烈的反擊意識,按照他的防禦觀念,我提出屯兵和尚原的方案,也順利通過了。
朱勝非就不提了,他還沒有熟悉川陝就被調回去了,而盧法勝以前宣撫副使,他對川陝非常熟悉,只是他守成之心太重,只希望在任內不要爆發戰爭,正是這種思想,他才堅決反對出兵和尚原,他怕觸怒金兵,引發金兵對大散關的反攻,此人謹慎過頭,實在很平庸。”
陳慶忍不住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聽見吳將軍這麼坦率的評價上司!”
“當初王橫北伐中原,鳳翔的金兵只有五千人,京兆府的僞齊軍也有一萬人,你利用這個機會收復了熙河路,我也想利用這個千載難逢機會奪回關中,但盧法勝就死活不肯答應,當時我就恨不得把他一刀宰了,你無法理解我當時的失望和憤怒。”
說到這,吳階眼中有了淚花,揚天長長吐口氣道:“反正要離開了,我也無所謂了,憋在心中太久的話纔敢說出來。”
陳慶一怔,“吳將軍要離開?爲什麼?”
吳階看了他一眼,“看樣子你並不關心臨安發生的事情,這樣可不行,朝廷不是要求熙河路在川陝進奏館內建一座分館嗎?你可以安排一名心腹坐鎮臨安,掌握臨安的重大事件。”
陳慶就是不願意川陝宣撫司干涉自己,才遲遲沒有在川陝進奏館內建分館,他甚至根本不想建進奏院。
不過吳階說得對,自己應該安排一名心腹坐鎮臨安,掌握臨安發生的各種大事,陳慶想到了鄭平的父親,他其實是最合適。
但陳慶現在想知道吳階爲什麼要被調走?這纔是眼前的大事。
“爲什麼要把吳將軍調走?”
“女真人的要求,本來是連同你一起調走,但不知爲什麼把你放下了,單獨指定把我調走,他們才肯簽署停戰協議,三千女真騎兵偷襲把官家嚇壞了,所以他答應了金國的要求,不過官家對我還不錯,給我升官加爵,比盧法勝還高了。”
說到這,吳階又笑道:“這次盧法勝也被調走,出任福建路轉運使,劉光世接任川陝宣撫使,韋太后推薦的,想不到吧!”
陳慶半晌無語,自己還真被韋太后盯上了,剛去了一個朱勝非,又來了一個劉光世,都是自己的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