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東延便是當年西夏軍主帥曹保宗副將,因爲蕭合達叛亂爆發,他率領的五千軍隊被朝廷調走,提前退出了攻打熙河路的戰爭。
尚東延跟隨李察哥屢立戰功,深得李察哥的欣賞,要不是新任樞密使曹保宗記仇打壓,尚東延早就應該升爲大將軍兼西路都統軍了。
現在尚東延還只是將軍、都統制, 但李察哥對他的重用和信賴卻是真實的,在最關鍵時刻,李察哥任命尚東延爲左將軍,率一萬五千軍隊趕赴鳴沙縣駐紮,牽制宋軍的主力,給李察哥整合軍隊爭取時間。
尚東延的父親是吐蕃人, 母親是党項人,十五歲從軍,迄今已經三十年了, 不知參加了多少次大戰,不僅經驗豐富,而且他頭腦清醒,與士兵同吃同住,很接地氣,在將領逐漸貴族化的西夏軍隊中顯得非常另類,加上他身上吐蕃人的特徵明顯,所以他在軍隊中也飽受歧視。
李察哥不愧是西夏名將, 在關鍵時刻他用上了這個低調務實的吐蕃族將領。
尚東延剛抵達鳴沙縣,便接到了李察哥次子李翰中的求救信,李翰中率領一萬軍隊準備從應理縣北部繞道返回,卻遭到宋軍伏擊,傷亡三千餘人, 又不得不退回了沙陀關。
現在李翰中糧食已經吃盡,不得不殺馬爲食, 急需救援。
尚東延着實有點爲難,李翰中年輕驕狂,權力慾望很重, 晉王讓他守應理縣本來就不合適,如果他撤到鳴沙縣,肯定要奪自己的軍權,說不定他還想重新奪回應理縣,偏偏他是晉王的次子,如果對抗不交權,得罪他也不好。
尚東延想來想去,最好的辦法就是直接讓他北上回興慶府,不給他去鳴沙縣的機會。
尚東延隨即留下副將李苛守城,他親自率領一萬軍隊趕赴應理縣。
鳴沙縣位於黃河南岸,軍隊沿着黃河南岸而行。
距離應理縣還有四十里,尚東延在黃河上搭建了一座浮橋,率軍渡過黃河,轉而沿着黃河北岸向西而行,前往應理縣的北面。
尚東延自有他的援救辦法,他去黃河北岸只是爲了吸引宋軍的注意,救援李翰中的軍隊還是要從黃河南岸着手。
尚東延派大將馬宏三率領三千士兵繼續沿着黃河南岸行軍, 他們前往應理縣的西面二十里處再搭建一座浮橋, 接應李翰中的軍隊渡河南下。
這樣做的好處, 就是李翰中軍隊在脫險後,還要再利用浮橋渡河北上,和尚東延北岸的軍隊匯合,尚東延就直接把他送往興慶府了,而李翰中自然也不會再考慮去鳴沙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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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應理縣內是劉瓊率領的兩萬軍隊,唐騫率領一萬軍隊和一萬駱駝返回駐紮在沿途的關隘,應理縣不虧是後勤大營,儲存的糧食就有十五萬石,草料二十萬擔,還有大量的其他軍用物資以及銅錢。
就在兩天前,劉瓊率領一萬騎兵伏擊了企圖從縣城北部繞道逃回的一萬西夏軍,殲敵三千七百餘人。
就在這時,劉瓊得到斥候消息,一支西夏軍出席在縣城東北方向,大約有一萬人,這支軍隊派出大概千餘名士兵,分成二十組,每組相隔一里,潛伏在城北的樹林內,距離城池最近的一組只有三裡。
“劉將軍,對方這是什麼意思?”上將指揮使朱鵬雲問道、
劉瓊冷笑一聲道:“這就是人工烽燧了,只要我們出兵,他們就會立刻發警報通知接應主力。”
“卑職願領一千兄弟去獵殺這些人工烽燧,挫敗他們的氣焰!”
劉瓊點點頭,“可以!”
朱鵬雲率領一千騎兵疾速出城,向敵軍的人工烽燧奔去,不多時,三支火藥箭騰空而起,在空中炸響,緊接着遠處又有火藥箭射向天空,再遠處又出現了火藥箭.......
果然是人工烽燧,不過對方做這個警報又有什麼意義呢?自己只要稍微出點軍隊就干擾了。
劉瓊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一時又說不上來。
傍晚時分,劉瓊得到斥候消息,對方軍隊向東撤退了。
一連兩天,斥候沒有發現北部任何動靜,劉瓊有些意識到不妙,派人趕去沙陀關查看情況,沙陀關只剩下一片狼藉,看不到一個士兵,六千七百餘名西夏士兵居然成功逃走了。
衆將們都覺得不解,斥候並沒有發現對方軍隊接應到人,沙陀關的軍隊怎麼插翅飛走了?
這時,劉瓊反應過來了,他對衆人苦笑道:“那些人工烽燧唯一的作用就是吸引我們的注意力,如果我沒有猜錯,沙陀關的六千多敵軍已經渡過黃河從對岸走了,他們應該直接去了鳴沙縣。”
指揮使孫向虎不解問道:“可鳴沙縣是在黃河南岸,接應軍隊沒有必要再跑到北岸來,他們直接把沙陀關的軍隊從南岸接走不就行了,爲何還要多此一舉?”
劉瓊搖搖頭,“說實話,我也想不通對方爲什麼要這麼做,但對方肯定是有目的,只是我們想不到而已。”
行軍司馬王建笑道:“可能卑職能猜到一點原因。”
衆將一起向他望來,劉瓊連忙道:“王司馬請說!”
“沙陀關目前的主將應該就是李翰中,他是李察哥次子,官任都統制,如果他的軍隊退兵到鳴沙縣,會不會就像沙陀關一樣,再次喧賓奪主,成爲鳴沙縣的主將?
或許接應他的將領不願出現這一幕,纔在東面再搭建一座浮橋,接應李翰中渡黃河北上,直接返回興慶府。”
聽起來有點匪夷所思,但細想一想,卻又合情合理,如果李翰中是個驕橫的大將,確實沒有人會喜歡他。
劉瓊隨即命令朱鵬雲率三千人向西進發,圍剿落單的西夏士兵,打通前往蘭州的西南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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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璀率領三萬大軍沿着西南軍道一路向東疾行,這條軍道修建得不錯,寬約兩丈,夯土築路,鑿山搭橋,它和烏仁道很多地方不一樣,烏仁道的險要之處是從黃土上挖掘出來,而這條西南軍道的險要之處都是在石頭山內開鑿出來,它沒法像烏仁道那樣用火藥炸燬道路,山崖上的道路基本上都保持了完整。
但這並不代表西夏軍不會想辦法破壞道路,所有險關要道都被巨石堵死,這個問題不大,用繩索將巨石搬開就是了,麻煩的是棧道,幾乎所有的木製棧道都被西夏士兵放火燒燬,宋軍工事兵只能重新修建棧道,足足用八天時間,才修復了零波山被燒燬的十餘里棧道。
軍隊過了零波山,又走了兩天,抵達柔狼山,這也是軍道的險要地段,雖然柔狼山沒有棧道,但有橋樑,八座橋樑也全部被西夏軍燒燬。
劉璀站在一座斷崖前,斷崖寬二十餘丈,下方山澗深達數十丈,山澗內白浪翻滾,河水咆哮,一段被燒得焦黑的木橋殘骸還掛着半山腰上,士兵都呆住了,二十餘丈寬的斷崖,他們怎麼過得去?
一名工匠主管指着黃河對岸一片森林對劉璀道:“劉將軍請看,那邊應該是一片遠古森林,卑職估計那裡面有巨型冷杉,那種高達二三十丈的冷杉樹卑職見過,西夏軍應該就是在那邊伐木後,運回來搭橋。”
劉璀一陣頭大,他們在半山腰上,怎麼下山就是一個大問題,還要渡過水流湍急的黃河,偏偏對岸還是懸崖,爬上懸崖去伐木,又怎麼運回來?或許最終能辦到,但這需要很漫長的時間。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了?”
工匠頭領想了想道:“還有一個辦法就是搭建鐵索橋,上面鋪上木板,關鍵是人怎麼過去?”
這時,斥候軍副指揮使張定邊上前抱拳道:“卑職是獵戶出身,可以攀爬下山,再從對岸攀爬上山,統制用投石機把繩索投給卑職就行了。”
“下面水流這麼湍急,你怎麼過河?”
張定邊笑道:“卑職剛纔觀察了一下,水流湍急的原因是水中大石較多,影響了河道,卑職可以從大石上過去。”
劉璀也沒有辦法了,只得點點頭,“那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他回頭喝令道:“傳令全軍原地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