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刺死老船伕劉二的住處位於城南,是一間破舊的泥牆茅草屋,房子很矮,需要彎腰才進得去,因爲沒有牀的緣故,房間裡十分昏暗,整個小屋只有一張破爛牀板和一堆破被褥,牀板下墊着稻草,另外還有一張缺了一條腿的桌子,用石頭支棱着,另外牆角還堆着十幾個破碗爛壺,還有一個不知從哪裡撿來的土竈。
這就是劉二的全部家當,只比乞丐多了一間破屋子。
知縣李金陽嘆口氣道:“都不用搜,看一眼就知道啥都沒有。”
王浩沒有理睬他,他回頭對統領楊野道:“搜!”
楊野是內衛第三營統領,專門負責大案要案的調查,手下五十餘人,都是從各州縣挑調來的查案老手。
楊野一揮手,二十幾名手下開始在屋裡屋外搜查起來,連橫樑也不放過。
只片刻,有士兵大喊:“找到了!”
讓知縣李金陽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現了,只是士兵在牀頭的牆上找到一個很隱蔽的牆洞,是被泥土封住,從外面根本看不出來,從牆洞內取出一個小布包。
“王統制,怎麼會知道牆上有洞?”李金陽不解地問道。
王浩淡淡道:“這裡是整個房子牆壁最厚的地方,如果有洞,肯定就在這裡!”
李金陽撓撓頭,“原來如此,我們確實沒有想到。”
士兵把布包遞給了王浩,王浩打開布包,裡面竟然是一疊嶄新的銀錢,是去年新鑄,約有二十枚左右。
“居然是銀錢!”
李金陽吃驚道:“他一個孤老頭子,怎麼會有銀錢?”
“延州市場上有銀錢嗎?”
李金陽搖搖頭,“根本不可能有的,市場上也不認可,因爲絕大多數沒有見過,銀錢只有官員和軍隊才發放,想用的時候,拿去錢鋪兌換成銅錢。”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就是內應給劉二的報酬,劉二去錢鋪問過,銀錢可以兌換,他才藏在牆內,要是兌換成銅錢,一百多貫,他還沒有地方藏。”
“那這個內應,是軍隊的,要麼是官員。”
種桓附耳對王浩說了幾句,王浩點點頭,對李金陽道:“我要想看這個劉二的屍體,還在嗎?”
“已經埋了,不過應該可以挖出來,現在天氣還不算太熱。”
王浩隨即對楊野道:“你們去檢查屍體,查看他的傷情!”
一個時辰後,劉二的傷情驗出來了,他是被一劍穿心而死,對方下手又狠又準,非常專業,肯定是一名將領所爲。
爲什麼不是江湖遊俠之類,因爲江湖遊俠一般用碎銀子,而沒有銀錢,銀錢只有軍隊和官員纔有,一般都是積蓄起來。
這時,種桓又對王浩建議道:“將軍不妨去查一下租船的情況,租一艘船一般要用二三十貫錢爲抵押,劉二肯定沒有這麼多錢,應該是內應拿錢出來,但船行肯定不收銀錢”
“好辦法!”不等種桓說完,楊野便讚道:“那個內應如果只有銀錢,他一定會去錢鋪兌換成銅錢,我們只要查最近十天內誰用銀錢兌換了銅錢,就應該和有點眉目。”
小船上刻有它主人的名字,永渡船行,船行掌櫃告訴王浩,小船是七天前兩個人來租的,一個老者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老者負責挑船,年輕人給錢,抵押的五十貫錢還在他這裡,他們沒有過來。
王浩精神一振,連忙問道:“這位三十是左右的男子你見過嗎?”
船行掌櫃搖搖頭,“長得很高很健壯,應該是個將領,他剛開始給我銀錢,我不接受,然後他立刻去錢兌換成銅錢。”
這個情報太重要了,王浩立刻問道:“哪個錢鋪!”
掌櫃一指斜對面,“就是對面的延州錢鋪!”
延州錢鋪是官辦錢鋪,幾乎每個州都有一個錢鋪,隸屬於財稅度支司,它的職能和銀行差不多,存錢、取錢、匯錢、兌錢,西軍發給將士和官員的俸祿都是銀錢,一枚銀錢簡直一貫錢,然後並不是發到個人手上,而是發到錢鋪,士兵和官員們憑軍牌以及官牌來領取,每個人都有一個口令。
錢鋪掌櫃很快找到了記錄,七天前,確實有人用五十枚銀錢兌換五十貫錢,然後繼續追查銀錢提取記錄,士兵提取幾枚銀錢的情況比較多,但一下子提取七十多枚銀錢,絕不是常事。
不用去查,一名夥計道:“是指揮使周將軍,他十天前提取一百枚銀錢,提取十枚以上銀錢的人,這幾個月就他一人,我記得很清楚。”
“叫周什麼?”
“叫做周進!”
跟隨他們一起來查案的知縣李金陽都聽傻了,沒想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廢功夫,他們查了幾天沒有任何收穫,內衛的人只查了半天就找到嫌疑人,指揮使周進。
王浩率領手下風馳電掣般趕到軍營,主將王真告訴他們,這個周進因爲父親去世,已經請假回家鄉給父親辦喪事了。
既是好消息,但又讓人失望,好消息是,他們找到了這個內應,但這個內應居然逃掉了。
“王統制,能肯定是他乾的嗎?”王真着實吃驚,他根本沒想到內應會是自己的手下。
“我們不會無緣無故找到這個周進,將軍可以查一查,火油被劫那天晚上,周進在哪裡?”
王真立刻把軍務司馬找來,問道:“去查指揮使周進將軍,三月二十七日晚上他在不在軍營?”
軍務司馬飛奔而去,片刻回來道:“周將軍三月二十六日請假回家鄉辦喪事,當天就離城而去了。”
王真呆了半晌道:“看來真是他,這個傢伙平時是個悶葫蘆,但做事很認真,沒想到竟然是金人的奸細。”
王浩要到了周進家鄉地址,京兆府高陵縣,他肅然對王真道:“希望將軍有心理準備,因爲不知道他軍中還有沒有同夥,所以郡王很可能會把駐軍調離延州,希望軍隊在調離之前,將軍做好城池防禦,尤其不能讓周進的手下負責城牆巡邏,防止金兵理應外合奪取城池。”
王真神情黯然,點點頭,“我一定會做好防禦!”
王浩又道:“我會立刻趕回京兆向郡王匯報,另外,我把二十名手下交給將軍,你把他們安插進周進的軍隊中,我的手下會留意觀察。”
“我明白了!”
王浩隨即將二十名精幹內衛士兵交給王真,又命楊野和種桓繼續在膚施城內尋找線索,這個周進不一定回家鄉,既然回鄉辦喪事只是一個藉口,那他極有可能還躲在縣城內。
王浩當即率領百名手下離開了膚施縣,火速向關中疾奔而去
大帳內,楊野憂心忡忡對種桓道:“老弟認爲這個周進還在膚施縣?”
種桓微微笑道:“我不敢肯定他在膚施縣,但我敢肯定,他一定還在延州。”
“爲什麼?”
“金兵好容易纔買通一個將領,怎麼可能輕易讓他跑掉,一定用各種手段把他留住,他現在只是因爲火油被劫案而請假,並不是真的家中有事,萬一金兵還要找他呢?”
“老弟說得對,如果金兵再找他,他卻跑掉了,這肯定不行。”
“所以他既不能跑掉,又不能留在膚施縣被同僚遇到,我就估計他躲在延州其他地方。”
“那怎麼才能找到他?”
“在膚施縣肯定會有同夥替他傳遞消息,士兵不方便出軍營,商人的可能性最大,這才朝廷派人來調查,周進肯定也很關心,我覺得盯着劉二的破房子,或許會有出乎意料的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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