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沂中點點頭,“李相公說得一點沒有錯,根據卑職調查,他們確實就是完顏昌的手下,在卑職的登記簿中,這次完顏昌帶來的護衛,除了三百女真騎兵外,還有三十五名近身武士,都是漢人。
但昨天晚上,金國館內不管是倖存的人,還是被燒死的人,這三十五名武士都不在,卑職又找來見過這三十五名武士的人,一名被金國館僱傭的雜役,本地人,卑職讓他辨認,他認出了爲首之人,叫做李輕舟,綽號李半眉,他只有右眼有眉毛,左眼無眉,所以卑職可以確定,這三十五人就是完顏昌的武士。”
“他們是被何人所殺?”趙構又問道。
“陛下,卑職又去了三橋調查,有幾名住戶說,昨晚三更左右,他們聽見報館裡有慘叫聲,還有一人看見大批黑衣武士翻牆進入報館,卑職剛纔去了報館,報館裡很忙碌,就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但卑職還是在中庭花壇縫隙內發現了很多新鮮血跡,可以肯定,昨晚報館內發生了一場惡戰,那三十五名武士就是在報館中被幹掉。”
李光鼓掌讚道:“楊都統果然細緻,這麼快就查出了真相!”
李光回頭對趙構道:“陛下,整個事件到此就很清晰了,昨天中午,《臨安京報》披露了金國逼迫宋朝結盟,共同對付川陝西軍的消息,引發了太學生和百姓的大遊行,最終導致朝廷放棄和金國結盟,完顏昌便遷怒於《臨安京報》,半夜三更時分,派三十五名武士去襲擊報館,哪知道陳慶手下早有準備,三十五名武士中了埋伏,全軍覆滅,陳慶的手下隨即在四更時分反擊完顏昌,火燒金國館。”
趙構冷冷道:“爲什麼就只有朕看不到《臨安京報》?”
李光意識到自己剛纔失言了,他反應極快,連忙解釋道:“《臨安京報》並非時政報紙,只是偶然會刊登一些時政內容,大部分都是各種市井雞毛蒜皮小事,各種女人服飾、化妝,各種美食製作,還有店面的廣告,還有小說,都是一些無聊的內容,陛下日理萬機,哪有精力看這種報紙?”
“但關鍵時候,朕都會被瞞住,是不是?要不是李相公剛纔失言,朕還不知道太學生大遊行居然是《臨安京報》引發的,你們真會隱瞞啊!”趙構的怒火已經快抑制不住。
“陛下,沒有人要故意隱瞞陛下,微臣也是晚上回家纔看到了《臨安京報》,其他相公也是一樣,之前政事堂有規定,不準《京報》進朝廷,大家都以爲是誰跑去太學挑唆,結果今天一早又發生了金國館事件,大家壓根就沒有想到昨天遊行之事,自然也想不起《臨安京報》,絕非要故意隱瞞陛下,懇請陛下明鑑!”
李光的解釋讓趙構臉色稍稍和緩,便道:“以前之事,朕不追究了,但從今天開始,必須每天把《臨安京報》放到朕的御案上來。”
他目光凌厲地盯着宦官康順,康順嚇得戰戰兢兢道:“陛下,內宮裡就有,吳貴妃、張賢妃她們幾乎人手一份。”
這個回答着實出乎趙構的意料,他半晌冷冷道:“朕再說一遍,從今天開始,必須每天把《臨安京報》放到朕的御案上來。”
“奴才明白,奴才這就讓人去買今天的報紙。”
康順嚇得連滾帶爬跑了,趙構這才問李光道:“此事該如何處置?”
“回稟陛下,既然完顏昌不想追究,我們也儘量裝糊塗吧!事情鬧大了,我們也無從抓捕兇手。”
李光暗示天子,兩邊都是強悍對手,朝廷參與進去,最後會惹禍燒身,首先根本就抓不到陳慶的手下,也就無法向完顏昌交代。
趙構明白李光的意思,點點頭,對李光和楊沂中道:“此事就到此爲止!”
李光和楊沂中告退走了,這時,康順將一份昨天的報紙放在桌上,“陛下,這是昨天的《臨安京報》,今天的報紙要中午以後纔會出來。”
趙構接過報紙放在桌上,他一眼便看見了頭版頭條,‘宋金密議殺義士,父子啼血說靖康。’
趙構一口老血差點吐出來,‘父子啼血說靖康’,這是在說誰呢?
經過一個多月的航行,陳慶的船隊終於抵達了成都,知府鄭愛農和都統制鄭平前來迎接陳慶的歸來。
陳慶見鄭平的眼光有些躲閃,便知道他的父親已經送到了,他也不說破,簡單詢問了成都府的情況,便前往軍營休息,數萬大軍隨即在城外紮下大營。
“鄭知府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陳慶喝了口茶,笑眯眯問道。
“最大的好消息是鹽稅恢復很快,達到前年的數額了。”
陳慶點點頭,“看來各地打擊私鹽販子很得力!”
“正是,這幾個月各地連續剿滅私鹽販子,殺了好幾批,不過這個月又有所緩和。”
陳慶一怔,“爲什麼?”
鄭愛農苦笑一聲道:“因爲殿下和朝廷簽訂的協議,涉及到了四川路。”
“已經開始影響了?”
“怎麼可能不影響呢?州府任命歸朝廷,通判和縣歸川陝宣撫使司,大家都明白,殿下是要準備架空州府了,所以人心惶惶,就連卑職也想改任通判,殿下能否成全?”
陳慶擺擺手笑道:“真不知你們是怎麼想的,天下的事情不是黑就是白嗎?你鄭愛農是成都知府,難道我就會把伱架空?我一刀切下去,所有的知府都統統架空,會這樣嗎?”
鄭平在旁邊笑道:“我就說鄭知府是白擔心,殿下只是給朝廷一個面子,哪裡會讓朝廷來干涉四川?”
陳慶笑着點點頭,“這句話說對了,只是給朝廷一個面子。”
“可問題是,如果朝廷又任命一個成都知府,有兩個知府了,卑職該怎麼辦?”
陳慶冷笑一聲道:“你該幹什麼還是幹什麼?難道你會把自己位子拱手讓給別人?新來的知府就讓他站在大門口站崗好了,官房也別給他,讓他住客棧,等他盤纏花光,他自然會上街討飯去,你擔心什麼?”
鄭平哈哈大笑起來,鄭愛農滿臉羞慚,起身長施一禮,“殿下教誨如醍醐灌頂,卑職明白該怎麼應對了!”
陳慶又淡淡道:“架空不是不可能,我知道有些州官心向朝廷,人數還不少,我就冷眼看朝廷的任命,要被替代的,必然是忠心於我,繼續用原任,必然是心向朝廷,這樣我就知道了,哪些該被架空,哪些該繼續重用,這其實是一塊試金石,讓我看出了黃金的成色。”
鄭愛農嘆息道:“殿下的手腕令人敬佩,就可惜川陝宣撫使司太遠了一點,對巴蜀有些鞭長莫及,如果周參事能長駐四川路,大家就有主心骨了。”
陳慶笑了笑道:“這一點不用擔心,很快會成立四川路尚書行臺,我兼任總管,而由呂青山出任長史,他就是四川路的最高政務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