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乞顏連忙欠身道:“回稟殿下,這不是附近產的,是從燕山府運過來,放在大同府已經有二十多年了,是遼國的庫存,遼國滅亡前幾年,就開始往大同府這邊運輸物資,這些只是當年運來物資的一小部分。
當年粗銀有兩百多萬斤,黃金有三十萬兩,綢緞一百多萬匹,還有大量的珍玩,現在除了銅、鐵、布匹還在,還有一些粗銀和黃金,其他幾乎都被金兵運走了。”
“爲什麼金兵不運走銅鐵?”陳慶笑問道。
“小人問過完顏喝離撒,他說金國不需要製作盔甲和兵器,也沒有那麼多人口,消耗不掉,放在燕山府和大同府是一回事。”
“我之前同意蒙兀部的商人回來,耶律參軍覺得這個決定正確嗎?”
“當然正確,殿下這是糾正女真人的倒行逆施!”
“會不會真的有蒙兀人探子呢?”
耶律乞顏嘆口氣道:“完顏喝離撒趕走蒙兀人的藉口是防備對方探子,實際是爲了奪取他們的財富,完顏喝離撒的幕僚宋英甚至制定了土地和房屋的售賣計劃,只是還沒有來得及實施,至於蒙兀人探子有沒有我不知道,但我認爲不能因爲害怕探子,就把整個蒙兀部人趕走,這完全是無能的表現。”
耶律乞顏的最後幾句話說到陳慶心坎上了,爲避免探子就把整個部族趕出去,這種做法不僅無能,而且愚蠢,如果蒙兀人收買契丹人當探子又該怎麼辦?就像自己用粟特人康默德來收集情報一樣,正確做法應該是使用內衛來查潛伏探子。
陳慶點點頭道:“我打算任命折彥質出任雲中制置使,主管兵馬政務,但還需要一個通判來協助他,從現在開始,我正式任命你爲大同府的通判。”
耶律乞顏心中激動,連忙起身行禮,“卑職願爲殿下效力!”
陳慶笑着點點頭,“如果明天軍隊放開戒嚴,耶律通判覺得合適嗎?”
耶律乞顏知道,自己已經是太原府通判了,他按捺住內心的激動,連忙道:“卑職覺得就算現在放開戒嚴也沒有問題,關鍵是要先賑粥,保障底層百姓有口飯吃,這裡很多人家都是給商鋪幹零活,做一天拿一天工錢,沒有活幹就沒有飯吃,卑職估計已經有人家斷糧了。”
陳慶和張曉對望一眼,陳慶問道:“賑粥沒有問題,但我不太理解,一天掙的錢只夠吃飯嗎?”
耶律乞顏嘆口氣道:“大同府的糧價一百五十文一斗,鹽五百文一斤,哪怕最便宜的粗布也要幾百文一匹,普通人一天掙五十文,做零工每天也只有三十文,只能買兩斤麥子,可不是隻夠餬口?”
聽完這番話,陳慶便知道,自己在大同府已經穩了,他們的常平屋一旦推出來,所有百姓都要跪下了。
陳慶便對張曉道:“折彥質還在府州,大同府這邊軍師就暫時出任知府,把太原府和整個河東北路穩定下來。”
張曉點點頭,“殿下放心吧!卑職能處理好。”
當天下午,宋軍便解除了大同城的戒嚴,同時在城內十個地方搭棚賑粥,引來大批底層百姓排隊領粥,大街上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店鋪也紛紛開業,都把店鋪名字換成漢字招牌,陳慶下達了赦免令,並張榜公佈,太原府的所有金國官員一律赦免,非女真族官員可以繼續任用,由州衙決定。
陳慶同時下令禁止官方使用女真文,要求全部使用漢文,並廢除了金國的一切稅賦,對河東北路各州縣皆免稅三年,同時要求各縣推出常平店,向百姓出售價格低廉的生活物資,主要是糧食、鹽、糖以及蜂窩煤,和其他各縣一樣,當然這需要一點點時間,不可能馬上就推出。
兩天後,上萬名被驅逐的蒙兀商人和克烈商人紛紛返回了大同城,返回自己的家,雖然被掠走的錢財拿不回來了,但他們的店鋪和房子還在,宋軍又承諾把貨物和糧食還給他們,這便讓草原商人們感激萬分,爲了表達他們的感激之情,他們紛紛把店鋪名稱全部改爲漢文。
大同府一切都運轉得非常順暢,甚至比河東各州還要順暢,原因是這裡的每一個人都被女真人壓迫,從百姓到官員,普通官員拿着微薄的俸祿,他們也要養家餬口,卻承受着和百姓一樣的沉重物價。
所有的財富都被金國掠奪走了,用以養活駐紮在大同府的兩萬女真軍,實在沒有多餘的財富給官員們中飽私囊。
所以當宋軍攻佔了大同府後,把官員和百姓同時解放,官員們拿着比從前高一倍的俸祿,享受着比從前低無數倍的物價,怎麼能不賣力。
百姓們更是直接拿到最大的實惠,小麥從每鬥一百五十文降到每鬥三十文,鹽從五百文每斤降到八十文每斤,粗布從三百文每匹降到百文每匹。
消息正式公佈後,整個大同城都要沸騰了,百姓們紛紛衝到大街上敲鑼打鼓,歡呼聲直衝雲霄,他們載歌載舞,歡慶讓他們終生難忘的這一刻。
但就在大同城滿城歡慶的同時,陳慶率領兩萬騎兵離開大同城南下了,在鄯陽縣接上餘櫻後,返回京兆,結束了他對河東北路的巡視。
不過這次河東北部之戰還是留下了一些遺憾,天氣格外關照了女真軍,原本期待的暴雪沒有來,只下了一場小雪,使完顏喝離撒的敗軍沒有被大雪所困,成功撤退回了燕山府。
直到一個月後,一場暴雪才從草原席捲而來,吞沒了整個北方。
時間轉眼到了十二月中旬,北方已是天寒地凍,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這時,歷時整整兩年的京兆城擴建終於完工,將整個城牆向南推進了五里,城牆周長達到了空前的五十八里,成爲天下第一大城,甚至超過了大宋舊都汴梁。
這天上午,川陝宣撫使司舉行了一次盛大的竣工儀式,慶祝新城牆的落成。
新城牆前鑼鼓喧天,彩旗飛揚,獅子舞、飛龍舞精彩異常,竣工儀式由周寬主持,由陳慶掀開了築城碑文上的紅布,宣佈新城牆正式落成。
緊接着還有五千士兵上城操演長矛大陣和弓弩大陣,數萬百姓在城下觀看。
東城頭上,蔣彥先笑着對陳慶道:“卑職之前提議,在漢長安城基礎上重建一座新城的奏摺,不是殿下是否看了?”
陳慶淡淡道:”看是看過了,但我記得還不止一個方案吧!”
蔣彥先點點頭,“對!還包括將北城牆向北再移三裡,落在從前唐朝長安城的城牆位置上。”
“向北再擴三裡的理由是什麼呢?”
“理由嘛!對外可以解釋爲軍營不足,駐紮軍隊需要,同時因爲需要修建一座新的倉城,但實際上,卑職考慮是爲以後建造宮殿做好前期準備,至少土地要留出來。”
“蔣參事和趙開談過了嗎?”陳慶又不露聲色問道。
“別提了!”
蔣彥先沒好氣道:“那個吝嗇鬼,讓他花一文錢都不幹,整天哭窮,我知道將來在中原和河北要耗費大量錢糧,所以在東面修新城的方案我已經放棄了,現在我只提兩個方案,要麼在漢長安城修建新城,要麼城牆北擴,實際上在漢長安城修建新城,也是爲修建宮殿做準備。”
“兩個項目需要花多少錢,蔣參事算過嗎?”
“大概框算過,修新城需要四十萬貫左右,用十年時間修城,平均每年四萬貫,其實並不多。”
“城牆北擴呢?”陳慶又問道。
“城牆北擴三裡大概需要八萬貫錢左右。”
陳慶眉頭微微一皺,“可是我們城牆南擴五里也才花了五萬貫錢。”
蔣彥先解釋道:“殿下別忘了,南城牆利用了原來的大量城磚,而北城牆不拆除,只是在三裡外再修建一座新的城牆,需要大量磚塊,還要徵收大量農田,比南面多了不少,所以肯定要比南城牆耗費更多的錢。”
陳慶沉思良久道:“我原則上同意第二個方案,在三裡外修建第二座北城牆,修建漢長安新城耗錢太大,將來再說,這次我從大同得到二十萬斤粗銀和三萬兩黃金,修新城牆的錢就從這裡面出,我來和趙開談,你再提交一份奏摺,還是以修建新軍營和倉庫的名義,宮殿的方案一個字都不能提到。”
蔣彥先大喜,連忙道:“卑職明白了,明天就着手寫奏摺。”
這時,城牆上演練結束,四周響起山呼海嘯般的歡呼喝彩聲,陳慶也笑着鼓掌。
他又對蔣彥先淡淡道:“奏摺先別急,等我說服了趙開再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