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四,在雍王七宗罪發佈的第三天,臨安百姓期待已久的反擊終於來了,中午時分,三萬份《京報》發行,立刻被臨安民衆搶購一空。
《京報》用頭版的整個版面刊登了筆名爲‘矛語者’文章:“顛倒黑白,指鹿爲馬,駁斥‘雍王七宗罪’一文中的無恥!”
今天刊登的是第一部分,整個臨安的大街小巷都在談論此事。
天沁茶館內,王牧和平常一樣來喝茶,當然,他並不是來喝茶,他只是來聽聽反響。
茶館裡茶客們格外激動,一名茶客揚着報紙道:“我就知道是顛倒黑白,報紙上寫得很清楚,京兆的行宮已被金兵摧毀大半,僞齊劉豫之弟劉豫被封秦王,把行宮改爲秦王府,規格已經降低,圍牆高兩丈八尺,而汴梁皇宮圍牆高度是三丈,雍王府就是從前的僞秦王府,何談‘僭越’二字?”
另外一名老者道:“說得對,關鍵是那個黃有功偷樑換柱,他把雍王府的圍牆不去和汴梁皇宮相比較,卻和臨安宮牆比較,各位,臨安可不是都城,大宋的都城在汴梁,臨安也只是行宮,行宮的圍牆就要比都城皇宮低。
還有改建爲城牆式樣,那是因爲雍王遭遇西夏和金國的三次刺殺,爲加強防範才改建,居然還拿這件事來抨擊雍王,簡直無恥!”
“這算什麼無恥,強買土地事件才叫無恥,明明是官府擴城徵地,給了兩倍的農田市價補償,臨安徵地補償了多少,有兩倍嗎?根本就沒有嘛!很正常的官府徵地,卻被這個黃有功說成是雍王強佔農田土地,下令毒打失地百姓,徵地時間是去年六月,但臨安百姓都知道,去年六月雍王就在臨安,他怎麼強佔土地,怎麼下令毒打?這不就是信口胡言嗎?這才真正叫做無恥。”
“還說雍王生活奢侈,荒淫無度,更是無稽之談,雍王一妻四妾,三個孩子,堂堂的親王,這連普通的豪戶人家都不如吧!”
“是啊!居然說雍王妻妾幾百人,我認識的京兆商人都說《快報》上是滿口謊言,這個黃有功就是爲了惡毒的攻擊雍王,他就怕雍王找他算帳,所以才用實名。”
“你們不說,我還真沒有想到,原來用實名是這個緣故!”
王牧結了茶錢,悄悄起身走了,效果很好,達到了自己預期。
呂晉拿着一份報紙,一路小跑進了後宅,“父親,報紙來了。”
呂頤浩剛剛睡醒,正坐在內堂上等呢,他連忙道:“快!快把報紙給我。”
呂晉走進內堂,把報紙遞給父親笑道:“果然出來了!”
呂頤浩接過報紙,仔細看了起來,剛看了標題便讚道:“這個標題好,顛倒黑白,指鹿爲馬,寫得痛快!”
“不錯!不錯!寫得透徹。”
呂頤浩一邊看一邊讚不絕口道:“我們都沒有想到雍王去年六月是在臨安,估計對方也沒有想到,留下一個大漏洞,這就直接戳穿了他們的污衊。”
呂頤浩看完,收了報紙問道:“酒樓裡怎麼說?”
“酒樓裡的食客都在罵這個黃有功,罵他顛倒黑白,罵他卑劣無恥,父親,這個王牧厲害啊!犀利、徹透,把對方的皮剝得乾乾淨淨,讓人一看就懂了。”
呂頤浩點點頭道:“這種七宗罪的文章看起來很兇狠,但它有一個致命的弱點,它有七個命門,只要攻破其中一處,那麼其他六處的威力就會大大打折,甚至會垮掉,你在一個地方撒了謊,大家就會懷疑你在所有地方都撒了謊,何況王牧攻破的還不止一個命門。”
“父親,還有就是說陳慶有幾百個妻妾之事,孩兒覺得這纔是七宗罪的最大命門,這是上次陳慶來臨安,臨安最流行的話題之一,陳慶究竟有多少妻妾?很多臨安人都知道,他們拿這件事來污衊,簡直太愚蠢了。”
呂頤浩笑道:“我現在很期待明天的第二刀,伱把這些天其他十幾份報紙也收集一下,你要留心它們態度的微妙變化,他們一定會在關鍵時候下場。”
“孩兒記住!”
相國府,秦檜拍桌子大罵黃有功,“蠢貨,你爲什麼要把時間寫出來,去年六月陳慶在臨安,你不知道嗎?還有,妻妾幾百人,這句話我明明刪掉了,你爲什麼還要保留?難道只有找女人才叫窮奢極欲?你說他喜歡吃鴨子,吃一頓飯要殺一千隻鴨子,這是不是效果更好?非要說他找女人,偏偏他就沒這個毛病,連青樓都沒有去過,你以爲別人都和你一樣,離開女人就活不了!”
秦檜越說越氣,把報紙狠狠扔在黃有功臉上,“看看別人怎麼批駁你的,你怎麼應對?”
黃有功心中暗罵,明明這七宗罪是秦檜讓幕僚寫的,自己只是提供一點內容,然後頂個名,現在卻把責任完全推到自己身上了,他怎麼不去罵自己的幕僚?妻妾幾百人明明是他幕僚寫的,與自己何干?
但黃有功心中再恨,也不敢和秦檜頂嘴,更不敢把責任推給秦檜,他拾起報紙半晌道:“啓稟相公,對方寫的批駁卑職也看了,其實裡面也有漏洞。”
“什麼漏洞?”
“就是土地一案,陳慶雖然當時在臨安,但這種事情不用他出面,自然有人替他辦妥,也說不定是他家人乾的,打着他名義,所以對方一味強調陳慶不在京兆,卑職覺得這是一個陷阱,明顯避實就輕,可以從這個問題上反駁對方,另外,陳慶僭越的各方面很多,像他出行要幾千人護衛”
秦檜擺擺手打斷他的話,“僭越之事就不要再提了,官家不想看見這個,就用你剛纔說的土地之事反駁,多少有點道理,他要霸佔財富,確實不需要他親自出面,去吧!明天見報。”
黃有功匆匆走了,秦檜又對旁邊的內侄王薄道:“立刻派人去調查,這個‘矛語者’究竟是什麼人?把他的老底給我查清楚。”
“侄兒知道,這就去查!”
“等一等!”
秦檜又叫住他,緩緩道:“還有黃有功的情況有一併查清楚,他住在哪裡,家裡有什麼人?明白了嗎?“
王薄心中一驚,這恐怕是要對黃有功下手的意思了。
“侄兒明白了。”
王薄行一禮,匆匆走了。
秦檜又看了看報紙,不由一陣心煩意亂,當初覺得很有底氣的七宗罪,怎麼都經不起對方一駁呢?這篇文章天子一定也看到了,他會找怎麼想?關鍵還有另外四宗罪,對方明天又會怎麼反駁?
王薄回到縣衙,立刻把幕僚賈應芳和弓手都頭馬頌找來,他取過一份報紙,指着上面的矛語者道:“這篇文章的作者,叫做矛語者,你們分頭去查,這篇文章到底是誰寫的,把這個矛語者的老底給我查清楚,秦相公急着要知道,任務壓給我了,你們明天晚上之前給我查清楚。”
弓手都頭馬頌答應一聲,立刻帶着手下出去了,賈應芳則回到自己官房,他沉思片刻,寫了一張紙條,不慌不忙去六味居茶館喝茶去了。
一刻鐘後,賈應芳在六味居茶館見到了西軍在臨安的情報頭子董羣,這座茶館已經被情報站買下來,成爲臨安各種情報的匯聚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