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中午,《京報》刊登了讀者來信,‘應視臨安爲故鄉’,這位署名餘人的讀者,在信中詳細描述了臨安和江南的富庶,又對比了汴梁的現狀,自黃河改道,中原人口流失,糧食銳減,土地貧瘠,幾百裡不見村落,已是滿目瘡痍,衰敗不堪,已無力供養都城汴梁,汴梁百年內也無法恢復舊日之富裕繁榮。
來信又着重提到了河北路和山東路皆在金兵手中,一旦黃河結冰,女真鐵騎一夜之間便可兵臨城下,安全無法保證,都城不寧,天下不靖。
《京報》刊登了這封信,引起了臨安百姓的大討論,反對遷都汴梁,支持臨安轉爲京城的意見佔據了上風,明面上的原因是安全,暗地裡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則是財產,大家都在臨安購置了房產,如果遷都去汴梁,汴梁的房產沒有了,臨安的房產又該怎麼辦?
下午時分,秦檜和朱勝非來到了御書房,卻見徐先圖在勸說天子正式承認臨安爲都城。
“陛下,微臣知道中原現狀,困苦羸弱,往日的繁華早已被金兵掃蕩代價,現在確實只剩下滿目瘡痍,實在支撐不起汴梁作爲都城所需的各種物資,報上說得也對,安全是大問題,假如我們重回汴梁,女真軍鐵騎突然殺至,西軍旁觀不管,陛下覺得我們的軍隊擋得住女真鐵騎嗎?如果擋不住,汴梁失陷,那豈不是又是一個.”
趙構極爲不滿地打斷了徐先圖的勸說,滿臉怒氣道:“朕並沒有說要遷都汴梁,朕只是說,汴梁要掌握我們軍隊的手上,而不是西軍,明白朕的意思嗎?”
“陛下說得極是!”
秦檜走了進來,朱勝非連忙跟上,兩人一起行禮,“參見陛下!”
“兩位相國請坐!”
“謝陛下!”
兩人坐下,秦檜微微欠身道:“微臣也看了今天的《京報》,這位寫信的讀者說得不是沒有道理,一個財政問題,一個安全問題,我們都無力解決,但《京報》刊登這封讀者來信的本身,就說明他們的態度,陳慶不希望陛下北上,他想獨佔中原,這怎麼可以?陛下,陳慶現在已經不是割據,而是在蠶食大宋的江山,我們必須要警惕啊!”
朱勝非也道:“陛下就算不遷都回汴梁,也應該把汴梁掌握在朝廷手中,畢竟那是大宋的都城,其次,陳慶讓酈瓊軍隊封鎖我們大軍北上,這對我們也是一種巨大的羞辱,微臣認爲,雖然我們儘量避免和西軍發生內訌,但酈瓊應該不在其中,酈瓊是大宋的叛將,我們有充分的理由出兵誅殺此人。”
“然後呢?”
趙構聽得很出神,見朱勝非停住了,他連忙道:“朱相公繼續說下去!”
朱勝非並非在闡述自己的想法,他是太后政治集團的代表,闡述都是整個集團的共識,尤其是韋太后的態度。
“我們剷除酈瓊,佔據徐州、宿州、泗州和海州一帶,我們就可以用這四州和陳慶交換汴梁,微臣相信他會答應,否則,亳州州就處於兩軍包圍的狀態,然後是蔡州和唐州,這一串下去,就會有連帶反應了。”
趙構當然知道這是太后集團的意見,但說得很有道理,他也頗爲意動,一時沉吟不語。
秦檜又繼續道:“陛下,朱相公的思路確實有道理,之前我們就是這個思路,只是揚州大火導致了我們行動中斷,但我們可以繼續採取這個方案,今年秋天各地糧食收成都不錯,也能支持我們明年開春發動攻勢,陛下,我們還可以假道伐虢啊!”
秦檜的最後一句話趙構聽得懂,就是順便剝奪了韓世忠的軍權,上次本來就是要調走韓世忠,但揚州失火打亂了他們的計劃,如果這一次再北伐,倒是一個機會。
“徐相公的想法呢?”趙構又問徐先圖。
徐先圖關心的是建都問題,他問秦檜道:“如果拿到汴梁,然後呢?”
秦檜明白徐先圖的心思,笑道:“可以把汴梁定位爲北都,當然我們不會遷都過去,因爲安全問題,我也支持在臨安建都,臨安可以稱爲南都,爲真正的都城,汴梁更多是一種形式上的都城,更多是一種緬懷。”
徐先圖點點頭,“微臣支持建立北都的想法!”
言外之意,他支持第二次北伐。
趙構點點頭,“不管怎麼說,先進行備戰吧!”
時辰已晚,秦檜直接回到了府中,他直接來到書房,寫了一張紙條,用蠟丸密封起來,把一名心腹家丁找來,吩咐他道:“你去一趟北方茶館,把這枚蠟丸交給茶館石掌櫃,就說是我的讓你來的,他自然明白!”
北方茶館是金國館開的茶館,秦檜和金國使者蕭毅聯繫就不用直接去金國館,被人看見會有麻煩,去茶館多方便。
家丁收起蠟丸走了,這時妻子王氏走進來笑道:“這麼說天子決定第二次北伐了?”
秦檜點點頭,“汴梁是他的心魔,不把汴梁拿回來,他不會甘心,很顯然,韋太后也知道這一點,所以提出了剿滅酈瓊,用徐州等四州交換汴梁的方案,我再提出,可以順手收繳韓世忠的軍權,這也是他念念不忘的,天子最終便同意二次北伐。”
“那徐先圖呢?他沒有反對?”
秦檜微微笑道:“徐先圖只關心定都臨安,我知道,有很多大臣都找過他,希望他能說服天子,這也是他本人的利益,他的所有財富都投在臨安地皮上,其實我懷疑在《京報》上刊登信件的餘人就是徐先圖。”
“老爺的懷疑有依據嗎?”
秦檜用手指蘸點茶水在桌上寫道:“徐字拆開,就是一個雙人加一個餘字,這不就是餘人嗎?”
王氏鼓掌大笑:“老爺還真是看得透!”
秦檜洋洋得意道:“我只要支持在臨安建都,那他就支持北伐了!”
“北伐能成功嗎?”王氏又問道。
秦檜搖搖頭,“我不知道,如果只有酈瓊,我估計能成功,但如果西軍參戰,加上金兵也參戰,情況就複雜了。”
胡云的飛鴿傳信送到了京兆。
陳慶對蔣彥先嘆息道:“我還真是考慮不周,總想着不虧待鄭全統,按照市價給他租金,總得他是商人嘛!商人重利,現在卻發現自己把人看低了。”
蔣彥先笑道:“這種大海船可不是有錢能租得到,再說,他用海船能賺大錢,用租金根本彌補不了他的損失,現在他只要租金一百貫,還要負擔全部的船員開支,可見鄭全統根本不是爲了錢,應該是爲了彙報殿下上次對他的救命之恩。
“還是考慮授予他爵位嗎?”
“殿下,鄭統全現在已經是河間郡公了,再向上是國公,再向上就是郡王,不好封啊!”
陳慶微微笑道:“事情沒有那麼複雜,朝廷是朝廷,我是我,我不承認朝廷的爵位,就像朝廷不承認我封的爵位一樣,我考慮封他爲高陵縣公,已經很不錯了,我用京兆的縣封給他爵位,一般人得不到。”
蔣彥先鬆口氣笑道:“這樣就合理了!”
陳慶又道:“還有,朝廷可能要再次北攻,蔣公怎麼看?”
蔣彥先沉吟一下道:“殿下,此事恐怕涉及和朝廷翻臉,確實要謹慎對待,卑職建議召集內政堂軍政議事!”
陳慶點點頭,當即召集內政堂商議應對朝廷北伐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