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帳內,韓世忠看完了徐先圖寫給他的信,半晌說不出一句話,徐先圖在信中明確告訴他,天子已經決心削藩,如果他聰明,配合天子削藩,那麼以他在劉苗兵變中的表現,還可以得到高官厚祿,享受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但如果他貪戀軍權,執迷不悟,最後誰也保不了他。
在信的最後,徐先圖擔保他的手下不會被貶黜削職,讓他把軍隊交給劉錡或者楊沂中,立刻回京述職,這是天子的意思。
看完信,韓世忠不由長嘆一聲,如果這封信能早到半天,他也就不會去和西軍交戰了,他和西軍交戰,也是爲了向天子證明,他有能力消滅西軍,現在可好,他的韓家軍被幹掉了大半,一點本錢都沒有了,他就算接受削藩,也得不到最好的結果了。
韓世忠隨即派人把劉錡請來,不多時,劉錡匆匆趕來,抱拳行一禮,“參見副帥!”
韓世忠笑道:“我要去楚州接旨,可能會直接去臨安述職,我在大營還有一萬軍隊,另外在宿州和邳州各有五千軍隊,在楚州還有兩萬後備軍,一共四萬軍隊,這四萬軍隊我就交給你,然後我通令三軍,聽從劉都統的指揮。”
劉錡有些猶豫,他雖然在臨行之前,天子暗示過他,要隨時準備接手韓世忠的軍隊,但是韓世忠是真的交權嗎?
韓世忠取過令箭和軍符遞給他,“我已經喪失了四萬軍隊,沒有本錢和朝廷討價還價了,我這就回京述職,劉都統不用多慮了。”
劉錡接過令箭和軍符,“卑職一定帶好軍隊!”
韓世忠笑了笑又道:“我再給劉都統一個忠告,若陳慶大軍開來徐州,要立刻南撤,不可與之對抗,會導致西軍和朝廷翻臉,後果很嚴重。”
停一下,韓世忠見劉錡臉上露出一種奇怪的表情,便苦笑道:“我原本是想向天子證明自己在對抗西軍上的作用,不想被削藩,才冒險去挑戰西軍,不料對方主帥竟然是陳慶,更沒有想到我的軍隊竟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被西軍擊敗,西軍的騎兵太強悍了,不亞於全盛時的女真鐵騎,我勸你不要與之抗衡,名義上是從大局考慮,實際上也是讓你們不要自取其辱。”
劉錡默默點頭,“卑職記住了!”
韓世忠隨即召集三軍將領訓話,要求接受劉錡的指揮。
當天晚上,韓世忠收拾行裝帶着兒子韓亮離開了大營,連夜趕往楚州接旨。
次日中午,陳慶八萬大軍抵近了徐州,距離徐州還有三十里。
劉錡、楊沂中和王建在一起商議對策。
“對方主將就是陳慶,韓世忠已經在戰場上確認過了,他現在停駐在三十里外,應該是先禮後兵,等我們自己撤離,楊都統和王都統都說說吧!我們是撤還是不撤?”
劉錡雖然是徵求二人的意見,但他的態度卻是傾向於撤軍。
楊沂中沉吟片刻道:“我們臨行時,陛下再三叮囑過,嚴禁和陳慶的西軍爆發戰爭,我們不可違抗聖意,我支持撤軍。”
兩人一起向王建望去,王建苦笑一聲道:“我們圍困徐州城也拿不下,守在這裡有什麼意義?不如撤軍。”
連酈瓊的死對頭王建也支持撤軍,還有什麼好說的,三人一致同意撤軍。
一個時辰後,數萬朝廷大軍向西南方向撤軍,撤退去了宿州,陳慶隨即率領大軍抵達徐州城。
酈瓊開啓城門,率領將領們出城迎接陳慶到來。
酈瓊跪下泣道:“若不是殿下率軍前來救援,卑職死無葬身之地了。”
後面將領也紛紛跟着跪下感謝。
陳慶點點頭道:“酈將軍請起,各位將軍請起!”
衆人起身,跟隨着陳慶大軍進入城門,城內十幾萬百姓夾道歡迎雍王殿下和援軍到來,氣氛十分熱烈,不斷呼喊雍王萬歲口號,五萬騎兵浩浩蕩蕩進城,騎兵不斷向兩邊歡迎的百姓招手,享受這榮耀的一刻。
入城式結束,陳慶走上了城頭,這還是第一次來到徐州城,望着北城外的滔滔黃河,黃河上有十幾艘西軍戰船在遊弋。
“水軍將領告訴我們,就在我們和韓世忠軍隊大戰之時,黃河北岸有三萬女真騎兵準備過河,顯然是想聯手朝廷軍隊對我進行夾攻,只是我防範在先,用戰船摧毀他們浮橋,使他們過不了黃河,金國做的這個局,成功了九成九,最後卻功虧一簣。”
酈瓊吃驚道:“這個局是金國做的?”
“沒有金國在背後慫恿,朝廷是下不了這個決心北伐,這次北伐是秦檜和太后兩大勢力在背後推波助瀾的結果,他們和金國都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說到這,陳慶又道:“不過這次金國也不是沒有收穫,他們收穫了海州。”
酈瓊一怔,“殿下不準備收復海州?”
陳慶搖搖頭,“我暫時不考慮攻打海州,留個口子,讓金兵能威脅到朝廷,也未必是壞事。”
“那宿州和邳州.”
陳慶笑了起來,“放心吧!和朝廷好好談一談,給朝廷一個臺階,他們會撤軍的。”
“殿下英明!”
陳慶又淡淡道:“我現在考慮與民休息,酈都統的軍隊就維持兩萬人的規模,宿州和邳州,我會另外派軍隊前去駐紮。”
酈瓊不想被邊緣化,他連忙道:“不如卑職去駐守宿州和邳州,殿下派軍隊守徐州。”
“也好,酈將軍就駐守符離縣吧!我讓徐州成爲黃河水軍的後勤重地。”
韓世忠抵達了臨安,當天晚上便拜訪了徐先圖,他意外發現每次出來替父親迎客的老三徐壽沒有看見,居然是管家出來接引他。
“伱們家衙內呢?怎麼不見他?”
“我家公子出去遊學了,會很長一段時間看不到他。”
管家沒有隱瞞韓世忠,他也以爲公子徐壽出去遊學了,徐壽的母親已經病世,這個秘密只有他們父子二人知曉,徐壽化名爲餘壽,去京兆參加科舉了。
“原來如此!”
韓世忠跟隨管家來到貴客堂,稍坐了片刻,徐先圖負手走了進來。
韓世忠連忙上前行禮,“參見閣老!”
徐先圖點點頭,“你能回來,我很欣慰,坐吧!”
兩人分賓主落座,使女進來上了茶,徐先圖喝了口熱茶,緩緩道:“官家的旨意你接到了吧!”
韓世忠苦笑道:“官家批評卑職不顧大局,擅自和陳慶開戰,要求卑職回京述職,卑職心中忐忑啊!”
徐先圖安慰他道:“只要你能聽從聖旨回來,官家就不會太苛待你,畢竟你當年有救駕之功,官家不會忘記了。”
韓世忠猶豫一下,“卑職和陳慶爆發了一場大戰,卑職不幸戰敗,這個消息恐怕已經傳回臨安了。”
徐先圖臉色一變,急問道:“什麼時候的事情?”
“就是閣老派人來徐州的當天上午,卑職和劉錡將軍率八萬大軍對陣陳慶統領的八萬大軍,在蕭縣爆發了大戰。”
“然後呢?損失多大?”
“損失大概一萬人出頭,其他人當了戰俘,陳慶又把他們釋放,結果他們都回家了,沒有返回軍營。”
徐先圖知道這件事麻煩了,秦檜得到消息的話,一定會拿這件事在述職會上發難。
他嘆口氣道:“你最好先想一個充足的理由,否則我也很難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