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豐茶館內,鄭統全長嘆一聲,把自己被迫捐給朝廷五百艘千石貨船以及五十萬貫的事情說了一遍。
胡云微微笑道:“這種平底貨船很容易造,隨處可見,朝廷加上民間的船隻至少有上萬艘,川陝那邊也有幾千艘,它就像羊羣,遇到戰船隻有被屠宰的命運,雍王殿下看重的是萬石海船,他說萬石海船纔是戰略重器,來之不易,幾百艘千石貨船不算什麼,鄭公不要往心裡去。”
鄭統全嘆口氣道:“說得對,萬石海船確實來之不易,光是龍骨選料極爲講究,要用幾百年的緻密大樹,再要製作五年時間,光一根龍骨就要價值兩三千貫,雍王殿下說得一點沒錯,是戰略重器。”
“我們已經派人去各個港口宣傳了,不知會不會有效果?”
鄭統全搖搖頭,“會有一點點效果,但效果不會太大,據我所知,幾乎所有海商都有舊船,他們或許會用甩舊船藏新船的方式躲過這一劫,而不是特使說的舉家遷往泉州。”
“爲什麼不肯遷往泉州?”
鄭統全解釋道:“我可以遷往泉州,因爲我兒子在四川路爲都統制,我知道西軍不會爲難我,但別人可不會這麼想,他們一定會擔心,把船開到泉州是不是羊入虎口?
而且他們的財富都大量置換成房產和土地,如果他們跑了,房產和土地肯定會被官府沒收,假如他們船和錢財再被西軍奪走,他們就一無所有了。”
“所以他們會主動配合官府?”
“一定是這樣,交一部分舊海船出去,自己留新船,有的海商也賺夠了,把船交出去,換取勳官之類,他們就會舒舒服服享受後半生,像我知道虞家,他們家族有五十艘海船,自從虞萬豐的次子死在海盜鄭廣的手上後,虞萬豐就想放棄海商,轉爲仕途了,這個時候,如果朝廷肯封他一官半職,他一定會把海船獻出來。”
胡云這才意識到自己以前考慮問題簡單了,倒是董安‘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那句話說到點子上了,這個海商個個身家百萬,他們會爲了幾艘船拋棄家產嗎?
當然不可能,如果朝廷用官職和他們換船,極可能會成功,他們想要名望地位,而朝廷想要船,這確實是個雙方都滿意的交換。
自己把海商想得太簡單了,總覺得他們把船視若性命,實際上未必是這麼回事啊!
鄭統全走了,董安見胡云陷入沉思之中,便勸道:“我們不僅有前手,還有後手,如果前手不成功,那就用後手,其實也是一樣。”
胡云嘆口氣道:“前手的面很廣,如果成功了,能防住八成以上的船隻,後手雖有效,但面不夠廣,能搶到三成就不錯了,我沒法向雍王殿下交代啊!”
董安也勸道:“我們盡力吧!雍王會理解我們的,畢竟這些海商不是我們能控制。”
這時,主薄楊敬之從外面走來道:“特使,知樞密院事徐先圖剛纔派人送來一份文書!”
楊敬之把文書遞給胡云,胡云接過信細看,這是一份政事堂發出的公文,上面有中書門下大印,要求雙方繼續就汴梁地位談判,談判從第二輪結束爲起點,重啓第三輪談判。
他們前兩輪談判都不錯,但就是從第三開始,秦檜開始主導,強行添加了返還江陵府和鄂州的條款,使談判無法再繼續下去。
現在這份公文,也就是否決了秦檜的第三輪條件,又從第二輪結束開始,繞了一個大圈,又走回原點了。
胡云當然不能做主,立刻用鴿信的方式,將朝廷請求繼續談判的消息發往京兆。
陳慶返回京兆已經有十天了,這段時間他每天都有一個時辰化身爲農民,精心照料他的玉米和南瓜,玉米長勢迅猛,已經長到五尺高,而南瓜秧也爬上了牆,瓜葉肥大,而就在今天上午,第一朵金黃色的南瓜花悄然綻放,讓陳慶着實驚喜萬分。
“你們兩個小傢伙記好了,這個黃花可千萬不能摘,摘掉了就不能長瓜了,明白嗎?”
陳慶生怕兩個調皮的女兒把他的南瓜花摘了,特地把兩個小傢伙找來現場教訓。
兩個小傢伙一起點頭,陳慶心中嘆口氣,知道她們並沒有聽進去,他索性把葉子掀開,露出了葉子下金黃色的小花。
“呀!好美啊!”兩個小傢伙同時驚歎起來。
“你們兩個聽好了,這花謝了以後,花蒂上就會結一個指頭大小的瓜,然後就會慢慢長大,秋天時就會長成一個大南瓜,倒時候你們就能吃到蒸南瓜了,上次伱們不是很喜歡嗎?要想吃到香甜的南瓜,花就不能摘。“
兩個小娘子歡喜得直拍手,這下她們真的聽進去了。
溫大娘在一旁笑道:“老爺,其實不止一朵,天不亮時,我看到了七八朵,這一朵應該是雌花,和冬瓜一樣。”
“怎麼知道它是雌花?”陳慶不解問道。
“雌花下面有一個瓜紐,這朵花下面有,那就是雌花,很好辨認。”
陳慶點點頭,又問道:“那大娘會授粉了嗎?”
“天不亮時,把雄花摘下來,把花粉倒在雌花裡面,上次老爺說過,我就會了,本來我還想找一箱蜜蜂回來,其實根本不需要。”
陳慶見兩個小娘子聽得一本正經,便拍拍她們的小臉蛋,笑道:“走吧!爹爹帶你們抓螞蚱去。”
兩個小娘子聽說抓螞蚱,高興得一蹦一跳,向湖邊草地跑去。
陪孩子玩了小半個時辰,抓了五六隻螞蚱,陳慶便動身去官房了,此時是中午時間,官員們可以休息大半個時辰,也就在附近酒樓、茶館吃頓午飯,再閒聊片刻,就要回去繼續做事了。
陳慶回官房剛坐下,下午開始的鐘聲敲響,從事和文吏又開始緊張忙碌起來。
這時,韋濟拿進來一份文書,呈給陳慶,“啓稟殿下,這是中午剛收到的,從臨安發來的緊急鴿信。”
陳慶接過抄件,簡單看了一遍,信中是兩個內容,一個是朝廷要求重新談判,放棄了江陵府和鄂州的不合理要求,繼續最初的談判,用汴梁的條件換取對荊湖南路的承認。
第二個內容是天子任命韓世忠爲水軍大都督,開始籌建水軍,並開始全面徵集海船,他們阻止有難度,只能做到部分阻止。
陳慶點點頭道:“回信吧!”
韋濟立刻取出紙筆,站在一旁記錄桌前,陳慶緩緩道:“談判再追加一條,要求同時承認我們對襄州的所有權,汴梁的讓步不變,第二,海船之事,盡力而爲。”
陳慶也知道阻止海船的難度,他也不勉強手下強行去做自身能力辦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