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2章 劉貴

種桓借了兩份簽有劉貴名字的契約離開了縣衙,他終於開始意識到這裡面的蹊蹺,雍王殿下不會無緣無故讓他們那調查,一定也是雍王殿下感覺到哪裡不對。

種桓找到了負責居間牽線的莊宅牙人,宋朝買賣房屋不允許私下交易,必須要通過莊宅牙人居間牽線,而莊宅牙人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必須在縣衙備案,得到資格,也就是拿到牙人執照,才能從事房產交易。

房屋買賣契約也是從官府領來,編有號碼,每一份契約成立後,都要官府備案、交稅,才能更換地契或者房契,這纔算交易完成。

如果做陰陽合同故意偷稅漏稅,一旦被查到,後果非常嚴重,買賣雙方補交稅重罰不用說,莊宅牙人還會被吊銷資格,被砸了飯碗。

也是這個緣故,房屋買賣作假的比較少,主要是莊宅牙人的資格比較難拿,他們當然不願意爲一點蠅頭小利砸了自己飯碗。

負責這次商鋪成交的莊宅牙人姓戴,大家都叫他戴老七,三十餘歲,身材瘦小,但能說會道,祖孫三代都是莊宅牙人,藉助父祖積累的聲望和信譽,戴老七在這一行名氣很大,自己開了一間牙行,僱了七八個小牙人,專門從事房地產交易。

種桓帶着兩名手下在牙行內找到了戴老七,戴老七聽說是內衛找自己,嚇得他腿都有點發軟了,內衛兇名在外,在巴蜀和荊湖南路打擊私鹽時,內衛不知殺了多少人,以至於巴蜀和荊湖南路提到內衛,夜裡小兒都不敢啼哭。

當然,戴老七這兩天心中是有點緊張,自從他做成易安茶館的交易後,拿到了兩百四十貫的佣金,關鍵是他能名聲大振,戴老七心中着實得意,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第二天《京報》居然沒有登這樁交易,要知道這樁交易肯定是要上頭版頭條,但居然一點點蛛絲馬跡都沒有,反而那些成交幾百貫的小買賣都登報了。

戴老七心中就有點犯嘀咕了,他也意識到,沒有登報或許和王妃有關,易安茶館的東主居然是王妃。

直到內衛找到他,他立刻想到了,一定和前天的鉅額交易有關。

戴老七把種桓請到裡屋,站在一旁心情緊張,種桓語氣溫和道:“我來找你,是爲了前天的那筆交易,你應該知道我指的是哪筆交易吧!”

戴老七點點頭,“我知道!”

“你也不用緊張,縣衙已經告訴我,前天的交易合理合法,已經完成了,我今天找伱不過問交易的事情。”

戴老七頓時暗暗鬆了口氣,連忙道:“不知我能爲將軍提供什麼協助?”

“我是來了解買方!”

種桓取出契約,問道:“買家叫做劉貴,沒錯吧!”

“沒錯,他是叫劉貴。”

“你認識此人嗎?”

戴老七搖搖頭,“我第一次見到此人,是酒樓劉大掌櫃介紹的”

戴老七忽然臉色一變,他猛地反應過來,“哎呀!不對啊!劉大掌櫃好像.也叫劉貴。”

種桓淡淡道:“你現在才發現嗎?”

戴老七驚恐地點點頭,“小人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怎麼叫一個名字?”

“你先告訴,簽署契約的劉貴究竟是什麼人,大掌櫃怎麼給你介紹的,是東主嗎?”

戴老七搖搖頭,“沒說是東主,只是說此人可以全權做主。”

“此人是哪裡人?現在人在哪裡?”種桓又連續追問道。

“此人的口音是汴梁官話,住在哪裡我不知道,是劉大掌櫃帶他來的。”

種桓收起契約問道:“再想想,還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給我?”

戴老七想了想道:“將軍可以去寶記櫃坊查一查,最後是在寶記櫃坊交割錢,十二萬貫的櫃票是從哪裡開出來,寶記櫃坊應該有記錄。”

“哪個寶記櫃坊?朱雀大街上那家?”

“正是!”

宋朝的朱雀大街雖然名字沒有變,但已經不是唐朝那個無比寬闊的中央大街了,它依舊是京兆城的中軸線,只是坊牆消失,兩邊沿街修滿了店鋪。

寶記櫃坊在京兆城有三家店,最大的一家店就位於朱雀大街上。

內衛查案,沒有人敢怠慢,寶記櫃坊的大掌櫃一樣很恭敬地將種桓請到內堂,不多時,一名管事匆匆走進來,將一張櫃票交給大掌櫃。

大掌櫃將櫃票遞給種桓笑道:“這張櫃票的錢已經轉移,所以櫃票就註銷了,將軍請過目。”

種桓看了看櫃票,上面金額是十二萬貫,擡頭是寶記櫃坊高額櫃票,種桓知道,這種櫃票非常嚴密,一式三份,開出櫃坊留一份,另一份要連同驗玉和口令一起送到取錢的櫃坊,取錢的時候,兩張櫃票要完全一致,半塊玉珮也要合得上,口令也必須一致,就算不是本人取也可以,櫃坊認票不認人。

所以基本不會有問題,種桓問道:“是從哪裡開出來櫃票?”

“平江府開出來的。”

平江府就是蘇州,原來太白酒樓的東主在蘇州。

種桓又問道:“能查得到是誰存的錢嗎?”

大掌櫃搖搖頭,“平江府那邊或許能查到,但我這邊肯定不知道,我們只認票不認人,甚至來移交錢財的持票人叫什麼名字我們都不知道,我們只知道收錢一方,但這是機密,恕我們不能說。”

“好吧!這張櫃票能不能借給我用做調查?”

“如果是借,那沒有問題,反正已經註銷了,但種將軍要在年底前還給我們,我們必須在明年年初上交給臨安總店。”

“可以!年底前我會還給你們。”

種桓寫了一張借據,把櫃票放進檔案袋中,起身告辭走了。

大掌櫃目送種桓遠去,他立刻叫來一名心腹,低聲道:“趕緊去太白酒樓通知劉大掌櫃,就說內衛開始調查東主的底細了。”

從櫃坊出來,種桓返回署衙整理了一天的調查成果,最大的疑點是他發現了三個劉貴,太白酒樓的大掌櫃叫做劉貴,前天的簽約交易人也叫劉貴,當初購買太白酒樓的人也叫劉貴,只是種桓沒有太白酒樓劉大掌櫃的筆跡和指印,他無法確定,當初買太白酒樓地皮的劉貴是不是就是劉大掌櫃。

其次他在櫃坊又得到了兩個收穫,一是太白酒樓的東主在平江府,平江府可是宋朝核心地帶之一,從汴梁逃來的皇親國戚以及鉅商豪門,在平江府居住者極多,傳聞太白酒樓的東主是汴梁的四大糧商之一,而平江府又是重要的糧食產地,劉氏的家族逃到平江府,也就順理成章了。

第二,櫃坊的第二個收穫就是對方開出了十二萬貫的櫃票,而易安茶館就是以十二萬貫成交,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對方早就準備出這多麼錢?

當然,調查結果不一定是壞事,說明北宋的豪門鉅富開始看好京兆的前途,開始把錢財逐步轉移過來,購買房產土地就是最好的方式之一。

想來想去,種桓決定明天一早去拜訪太白酒樓的大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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