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4章 棋子
衆相國退下,趙構把秦檜留了下來,趙構注視沙盤道:“李回的短報有個細節,被俘士兵皆爲新募之軍,軍甲皆糙,朕覺得很奇怪,反覆考慮,朕懷疑張俊出兵江南西路是虛,他的真正目標是從揚州渡江南下攻打鎮江府。”
“陛下的懷疑確實有道理,如果張俊重視江南西路,怎麼可能用新兵,又怎麼會倉促撤軍,從這一點可以斷定,張俊一定是用少量新募兵力在江南西路拖住我們主力,他的主力大軍卻集中在揚州一帶,如果是這樣,江南西路就必須速戰速決,及時把主力大軍調回來。”
趙構沉吟不語,他只是這樣懷疑,但他並沒有證據。
就在這時,門口宦官稟報,“啓稟殿下,徐相國有急事求見!”
“宣他進來!”
片刻,徐先圖匆匆走進御書房道:“陛下,揚州知府羅吉派人渡江來密報,張俊大軍在揚州集結,恐怕有所圖謀!”
趙構眼睛一亮,這個消息來得太及時,果然被自己猜中了,江南西路是虛,張俊真正的目標是鎮江府。
他當即令道:“傳朕手諭給李回,要求他大軍全力進攻敵軍,五天之內收復江南西路,然後大軍立刻返回!”
徐先圖急道:“陛下,太急切了,容易出事!”
趙構冷哼一聲,“張俊巴不得朕的大軍在江南西路拖上十天半月,朕的判斷不會有錯,張俊虛攻江南西路,實攻鎮江府,徐相公,你不要再誤朕了!”
趙構話說得很重,徐先圖只得無奈地暗歎口氣,天子總是急切,上次急切攻海州,導致十萬大軍全軍覆滅,這次急切進攻張俊軍隊,還不知會出現什麼幺蛾子。
但徐先圖又不敢多勸,勸得太多,不管勝也好,敗也好,都會被天子嫉恨,還不如沉默,出事就和自己無關了。
徐先圖和秦檜都退下了,趙構一個人負手站在沙盤前久久凝視着江南西路不語。
新豐茶館內,胡云指着報紙對王牧笑道:“你們京報怎麼判斷的?你看這標題,‘張俊不過劉光世第二,指日可破’,太自信了吧!張俊可比劉光世強多了。”
王牧喝了口茶淡淡道:“這可不是我們寫的,這是相國朱勝非投書,左相的投書,我們當然要放在頭版,一個字都沒改,下面的署名也是他。”
“這個常勝就是朱相公?”
“當然是他,伱以爲是一個姓常的人?”
胡云呵呵大笑,又搖了搖頭道:“現在朝廷上下充滿樂觀情緒,估計都是把張俊當做劉光世第二了。”
“難道不是嗎?得不到民衆和士族支持,難道他們還能成大事?”
“當然不是!”
胡云看了看兩邊,低聲道:“張俊是得到殿下暗中支持,劉光世可沒有,張俊軍中光火油就有數萬桶,戰馬一萬多匹,戰船五百多艘,精兵二十餘萬,豈能劉光世能比?”
“那這次大勝有問題?”
“張俊故意示弱而已,他如果真是撤軍,肯定會沿着贛水西岸走,怎麼可能把一支弱旅暴露在宋軍的眼皮子下面,讓對方輕鬆獲勝。”
“你說得有點道理,張俊的策略又是什麼呢?“
“驕兵之計,誘敵深入,利用天子貪功冒進的弱點,把宋軍引入萬劫不復之地。”
王牧眉頭微微一皺,“天子怎麼會如此愚蠢?”
胡云笑了起來,“其實天子並不愚蠢,他只是紙上談兵罷了,一切都是想當然,他遇到的是扮豬吃虎的張俊,背後還有一個深謀遠慮的雍王殿下,他怎麼鬥得過?
比如揚州知府羅吉派人緊急來送信,天子肯定會相信啊!羅吉怎麼會效忠張俊這個叛賊呢?
但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如果羅吉效忠的是雍王呢?”
王牧點點頭,“這樣說起來,張俊和天子也不過是兩顆棋子罷了。”
“一點沒錯,只有殿下才是棋手,我們是觀棋者,好好欣賞這盤大棋。”
京兆,呂絞又再一次找了呂緯,這次呂緯沒有拒絕,而是請他到慶豐茶館喝茶。
“老弟怎麼回事,你不是去臨安了嗎?怎麼又回來了?”
呂絞喝了杯茶,嘆口氣道:“別提了,父親以爲自己去臨安能得到重用,沒想到根本不受待見,以前的老友都躲着他,去秦相國府中投名帖,還被管家撕掉名帖趕出來,羞辱萬分,好在大哥給他一筆錢,他心灰意冷,和母親去鄉下養老去了。”
呂緯笑問道:“那你怎麼不一起去?”
呂絞瞪大眼睛忿忿道:“我才三十歲不到,叫我去鄉下養老?”
“對啊!你還沒有娶妻,你父親沒有考慮?”
“那個人自私得很,一文錢都不會再花在我身上,母親也是聽他的,我只好自己出來闖蕩,好在我還有幾個朋友,替我謀了份差事。”
呂緯頓時警惕起來,“你來京兆莫非就是你的差事?”
“你別想多了,不是什麼情報機密,我是替一個商社做事,收集一些商業上的消息,和軍事一點沒有關係。”
呂緯點點頭,“原來如此,那是好事,不要再碰軍事機密,雍王已經饒了你一次,再犯就要掉腦袋了。”
“我保證和軍事無關,就瞭解一些信息,比如土地價格多少,糧價多少,收入情況等等,都是很正常的商業信息,應該是公開的,不犯法吧!”
呂緯微微笑道:“這些倒不犯法,我給你支個招,你可以每天買一份《京報》,你想知道的信息,《京報》裡面都有。”
呂絞躊躇一下道:“這些消息太普通了,我們都是靠消息拿錢,提供這些消息,一個月就兩三貫錢,吃飯都不夠,必須提供一次有價值的,知道人很少的,這樣我才能多拿一點錢。”
呂緯搖搖頭,“你別想了,上次的教訓太深刻,我說出的都是有價值的軍事情報,一旦泄露出去,我吃不了兜着走,那怕我妹妹是王妃也沒有用。”
“大哥,你就可憐可憐小弟吧!我唯一值錢的就是這個姓了,要不然人家也不會要我。”
呂緯問道:“你給我說實話,你們到底是官商,還是私商?”
“哎!其實是官商,所以想了解一些稍微有價值的消息,但又不讓你爲難,大哥,就幫幫小弟吧!”
呂緯沉默片刻道:“好吧!就此一次,下不爲例!”
“保證!”
呂緯緩緩道:“靈夏路的豐州被北方遊牧軍隊攻佔了,靈州形勢危急,我們馬上就要大舉調兵北上,明天開春會有一場大戰,需要購買大量藥材,這可是機會啊!”
呂絞大喜,這是一個重要情報,他猶豫一下道:“大哥,我吃飯的錢都沒有了,能不能借我一點。”
呂緯取出十兩銀子扔給他,冷冷道:“如果被我得知,你再去青樓鬼混,以後就再也不要來找我了。”
呂絞拍拍胸脯,“我已經洗心革面,保證再不去了。”
呂絞心急如焚,吃了兩口點心就走了,他剛走,兩名內衛探子從隔壁閃出,呂緯向他們點點頭。
兩人坐上馬車,遠遠跟隨着呂絞的牛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