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收拾石家沒有通過政事堂,幾個相國都不知情,秦檜是下午才得知石廣皮被抓,石家被抄的消息,秦檜大驚失色,他急忙求見天子,在石家的問題上,秦檜可一點也不糊塗,大宋的權貴目前是天子最後的支持者,如果連權貴也不放過,那絕對是自掘墳墓,必將會衆叛親離。
此時趙構已得到最新消息,從石家的地庫和寶記櫃坊的一號庫,已抄到白銀約百萬兩,黃金二十萬兩,寶記櫃坊一號庫,就是石家的私家倉庫,這些財富都是石家百年的積累。
爲什麼北宋滅亡後,南宋還能苟延殘喘近百年,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北宋的大量財富轉移,金兵先後兩次圍攻汴梁,中間間隔一年,也給了宋朝一年的喘息期,當年宋徽宗把皇位匆忙交給兒子後,便南巡揚州、建康,實際上就是有遷都建康的想法了。
大量權貴跟隨他南巡,權貴們都不是傻子,第一次金兵撤退後,便開始向南方轉移財富,除了不動產外,大量金銀錢財都向南方轉移,石家也不例外,汴河上全部是遮天蔽日的運輸船隊。
石家千辛萬苦把百年積累的財富轉移到江南,沒想到最後卻便宜了天子趙構。
得到消息的趙構高興得嘴都合不攏,前一天他還在爲軍俸焦頭爛額,今天抄沒一個石家,他就能得到千萬貫的財富,足以讓擴軍到三十萬,早就傳聞石家富可敵國,現在看來,此話果然不虛。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陛下,秦相公和朱相公求見!”
趙構臉上有些不悅,他知道這兩人來做什麼?
“宣他們覲見!”
不多時,秦檜和朱勝非匆匆走進御書房,秦檜急問道:“陛下爲何突然對石家下手?”
趙構的臉拉得更長了,冷冷道:“万俟相國被刺殺,就是石廣平的車伕去通知刺客,石廣平本人也承認參與了策劃刺殺案,人證物證確鑿,如果朕還要睜隻眼閉隻眼,恐怕下次被刺殺的就是你秦相國了!”
秦檜勸道:“陛下,他們刺殺万俟卨事出有因,如果万俟相國之死能讓他們息怒,這件事就算過去了,現在陛下再把事情鬧大,恐怕.”
“恐怕什麼?恐怕他們會舉兵造反?”
趙構終於剋制不住怒火道:“本來朕已經忍了,可他們呢?依舊得寸進尺,沒有朕的虎符,溫州軍隊竟然敢擅自調動,他們想幹什麼?準備用軍隊來威脅朕了,秦相國你知道嗎?”
秦檜張口結舌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微臣竟然不知!”
“你當然不知道,你只知道來逼朕,有本事你去勸他們,你去補償他們!”
秦檜和朱勝非狼狽退出御書房,臺階上,秦檜嘆口氣道:“應該是陛下已經嚐到石家的甜頭了,不肯再罷手,朱相公趕緊去通知太后,把自己的根基挖了,一旦大宋社稷坍塌,你我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朱勝非猶豫道:“這兩天太后的心情很不好,我擔心她會和陛下大吵一場。”
“爲什麼?”秦檜不解問道。
“聽說太后想把北地的親人接來,但去遼東的陸路和水路都被封鎖,她派去的人進不了遼東,無功而返,她在宮裡大發雷霆,殺了不少宦官和宮女。”
秦檜無語了,這對母子不把大宋折騰完,就誓不罷休,真把北地的孽子接來,天子的顏面還要不要了?
“那些事情暫且不管,你趕緊去通知她,無論如何要官家趕緊停止對付石家。”
朱勝非點點頭,轉身匆匆走了,韋太后在宮外設了一個聯絡點,有她的一名心腹宦官坐鎮,可以通過這個聯絡點通知到太后。
這段時間韋太后確實有些情緒失控,完顏宗賢病死了,她便想把北地的兩個兒子接來大宋享受榮華富貴,不料她派去的人根本進不了遼東,在平州呆了半個月,無計可施,只得打道回府。
這個消息把韋太后氣瘋了,大罵陳慶兇殘霸道,又罵天子懦弱無用,罵他言而無信,騙了她的錢,卻不肯替她完成心願。
但沒有人理睬她,她便拿宮裡人出氣,看見誰不順眼,就喝令拖出去重打百杖,已經打死了三名宮女和五名宦官,嚇得皇宮裡的宮女宦官們戰戰兢兢,度日如年。
此時,韋太后接到了朱勝非派人送來的急信,聽說石家老小下獄,石家被抄家,韋太后也嚇一跳,當年太祖杯酒釋兵權後,可是給了石家免死鐵券,現在官家要對石家下手,怎麼向祖宗交代?
她急忙下令擺駕,風風火火趕往御書房。
天子趙構也沒有想到母后會來求情,他心中暗恨,不用說,一定是秦檜指使朱勝非去通風報信。
雖然心中不滿,他也只得硬着頭皮接見太后。
韋太后一陣風似衝進御書房,宦官們誰都不敢阻攔,趙構上前陪笑道:“母后怎麼會來這裡,母后吩咐一聲,孩兒自然會去拜見!”
韋太后坐下便質問道:“官家下令抓捕石家滿門老小?”
趙構臉色很不自然,訕訕道:“孩兒沒有抓捕他們,只是把他們軟禁起來!”
“哼!你軟禁的只是婦孺,石家的男子呢?你全部都送進梅花衛監獄了。”
“母后——”
趙構拖長聲音道:“石廣平策劃刺殺了當朝相國,證據確鑿,國法可不是擺設?”
“別拿國法來糊弄哀家!”
韋太后冷笑道:“石廣平犯事,你抓石廣平就行了,你卻要對整個石家下手,你分明是看上石家的財富,刺殺案只是藉口罷了。”
母后毫不給自己面子,趙構心中怒火衝起,再也忍無可忍,惡狠狠道:“不錯!朕不是爲了什麼刺殺案,而是要殺雞駭猴,母后可知道他們已經調動溫州軍,準備突襲臨安,置朕於死地,生死存亡之際,難道還要朕繼續心慈手軟,如果母后也和他們站在一起,讓孩兒去死,孩兒也無話可說。”
韋太后愣住了,半晌道:“你說他們要發動政變,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否則沒有孩兒的虎符,駐紮在處州、台州和溫州的三萬軍隊,怎麼敢擅自向永嘉縣集結?”
韋太后也無法再勸了,事關兒子的皇位和性命,她不能再站到權貴那一邊,她沉思片刻道:“如果皇兒迫不得已,那也要給太祖一個面子,太祖可是給了石家免死鐵券。”
“朕不殺他們!”
趙構冷冷道:“朕已經下旨,送石家滿門老小去廣州番禺縣居住,石家在廣州還有兩家櫃坊和店鋪,夠他們生活了。”
顏辛跑了《京報》,把刺殺案的詳細經過交給報館,請他們刊登出來,王牧一口答應,會在頭版頭條刊登。
顏辛又找到了呂綱,向他借一艘萬石海船,把石家滿門送去廣州,呂綱也一口答應,立刻從明州調來一艘萬石海船,借給了梅花衛。
兩天後,包括石廣平在內的石家滿門老小一百三十餘人被押上了海船,每人只能攜帶一個隨身包裹,在梅花衛的押送下遷往廣州番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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