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散居金國各地的女真部族,這段時間都從四面八方匯聚上京,這是完顏兀朮吸取了中原路和山東路慘敗的教訓後,對金國採取的重大措施。
各部族散居各地,根本就無力抵抗西軍的圍剿,反而會被西軍各個擊破,各個剿滅。
用完顏兀朮的話來說,必須把各路女真人集合起來,捏成一個拳頭,才能狠狠打擊入侵者。
他的拳頭理論贏得了朝廷的滿堂喝彩,金國開始規模行動,這個行動從開春就實施,陳慶大軍北上前就已經着手實施了半個月。
當然,完顏兀朮調動不了粘罕的勢力範圍,遼東一帶的百姓他就無能爲力。
除了遼東,各地金國城池都在響應完顏兀朮的號召,放棄城池和村落,人們扶老攜幼,趕着大車,滿載着家當,從四面八方向上京進發,浩浩蕩蕩,一路上都是源源不斷的隊伍。
每個女真人從骨子裡害怕,他們害怕當年屠殺宋人殘酷命運也落在自己頭上,得到號召後,他們毫不猶豫舉家向上京進發了,只有上京纔有足夠的兵力保護自己。
上京城也同樣人滿爲患,只有容納十幾萬人的上京城,擠進了三十餘萬人口,這還不算軍隊和戰馬,大街小巷都是帳篷,到後來,實在無法容納,大量百姓只能聚集在城外,城外的帳篷一眼望不見邊際。
這也是完顏兀朮始料不及,他沒有事先做規劃,考慮城池的人口容納能力,最後近百萬女真從四面八方涌來,上京城爆滿,再也容納不下了。
其實,還有很多惡果完顏兀朮也沒有考慮到,首先就是疾病流行,春天是各種傳染性疾病爆發的季節,人畜混居、屎尿遍地、蚊蟲滋生,骯髒惡化的城內環境成了各種病毒繁殖的溫牀。
其次便治安惡化,女真人性格暴烈、崇尚武力,爲了爭奪資源,或者因爲生存環境狹窄發生的各種矛盾,導致打架鬥毆甚至殺人事件屢屢發生,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在城內比比皆是,一萬治安士兵到處奔跑平息爭端,每天都忙得焦頭爛額。
另外,火災也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不到一個月,城內就發生二十幾起火災,燒死了一百多人,好在都是小火災,沒有發生嚴重的連片大火。
這天晚上,完顏兀朮正和幾名高官商討徵兵事宜,現在的問題是人倒是有了,但兵甲不夠。
左相國完顏希尹道:“王爺,卑職清點了一下,我們還可以徵用十萬女真青壯從軍,其實每個女真男子都有佩刀和馬匹,關鍵是沒有盔甲和長矛,卑職看過兵器庫,長矛還有不少,鐵甲是沒有了,但是有皮甲,卑職覺得皮甲沒有問題。”
完顏兀朮有些擔憂道:“可能訓練不夠!”
旁邊萬戶完顏石古乃道:“王爺,就算沒有訓練,但也個個騎射了得,比起高麗士兵強多了,用他們取代十萬高麗士兵,纔是明智之舉。”
尚書左丞完顏勖也道:“高麗士兵可以讓他們去消耗西軍,死不足惜,但真正保衛女真百姓,還得用自己的子弟,女真全民皆兵,再組織十萬大軍,完全沒有問題。”
完顏勖是完顏昌的兄弟,但兄弟二人關係不睦,完顏昌死在完顏兀朮手中,完顏勖並沒有什麼不滿,依舊向完顏兀朮效忠。
完顏兀朮點點頭,“既然大家都同意,我也不反對,女真全民皆兵,是男子都應該站出來保家衛國,石古乃、阿鶻懶,你們二人負責組織他們,你們各領五萬人。”
“遵令!”
這時,一名文官快步走進來,低聲對完顏希尹說了幾句,完顏希尹眉頭一皺,“我馬上就去!”
“希尹,出了什麼事?”完顏兀朮問道。
“回稟王爺,沙裡區有幾十個百姓突然病死了,有些詭異,蔡尚書建議我去看看。”
幾十個人突然病死,確實有些詭異,完顏兀朮便道:“一起去看看!”
上京的沙裡區在西南角,這裡原本是埋葬死人的墳區,涌入城的人口實在太多,很懂貧民沒有地方呆,都涌到了沙裡區,死人也不忌諱了,搭建了無數帳篷,上萬貧民就在這裡生活。
發生病情的是緊靠城牆的一片區域,旁邊有一個很大積水塘,上萬百姓的屎尿和生活污水都流入塘中,水質烏黑髮臭,骯髒無比。
發病的二十幾個帳篷已經被士兵封鎖,外面圍滿了百姓,竊竊議論,個個擔憂不已。
“快閃開,王爺來了!”
百姓紛紛閃開,來了大羣官員和士兵,完顏兀朮捂着鼻子走來了,他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麼也想不到居然還有這麼臭的地方。
戶部尚書蔡鬆年迎上來道:“王爺,卑職剛纔又仔細調查,這些發病的人家都是來自信州。”
“信州又怎麼了?”完顏兀朮不理解。
“信州的覺安寺去年爆發了瘟疫,寺院的一百多個僧人和周圍十幾個村子的百姓都死絕了。”
完顏希尹知道這件事,他連忙道:“信州的瘟疫不是結束了嗎?”
蔡鬆年搖搖頭,“一直就沒有結束,因爲人口少,又進入冬季,只是零星感染,朝廷也就不重視了。”
完顏兀朮一驚,“蔡尚書的意思是說,他們都是因爲瘟疫而死?”
“醫師也不能肯定,他說有可能是信州瘟疫帶來了,也有可能是因爲他們生活周圍太骯髒,感染到別的傳染病。”
完顏兀朮看了一眼周圍的環境道:“我覺得應該是後者,這裡太髒了。”
“可萬一真是瘟疫怎麼辦?王爺,我們也要小心爲上。”
完顏兀朮點了點頭,“傳我的命令,軍隊用營柵把沙裡區隔離,不準任何人出來,逃出來者,格殺勿論!”
就在上京出現疑似瘟疫的時候,遼西走廊的來賓縣也在進行一次重大的行動,天剛擦黑,南城門大開,近五萬高麗士兵奔涌出城,大喊大叫,向數裡外的西軍大營衝去。
隊伍如決堤的洪流一般從城內衝出來,連隊伍陣型也不要了,揮舞中戰刀長矛,在曠野裡爭先恐後奔跑。
城內的士兵實在太多,糧食只能支撐五天,完顏粘罕命令高麗士兵率先衝擊北面大營,如果西軍的大營被衝亂,他的四萬多女真大軍也要跟着突圍北上。
如果高麗士兵完全衝不亂宋軍大營,那他們也就不管了高麗士兵的死活了,就當擺脫一個巨大的負擔。
完顏粘罕給所有士兵都說清楚了,糧食不夠了,留在城內都得餓死,如果他們能突圍,那就準他們回家。
回家的渴望刺激着每一個高麗士兵的內心,他們不顧死活,不顧一切向西軍大營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