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京兆已經是春暖花開,萬物復甦的季節,空氣中也洋溢着香甜的氣息。
剛剛度過寒冷冬季的人們,隨着身上禦寒衣服的減少,又開始躁動起來,城外到處是踏青的百姓,全家出遊,官道上停滿了牛車或者馬車。
城內也是人來人往,川流不息,中午時分,幾乎每個酒館和茶館都坐滿了。
這是,賣報郎們飛奔出來,高聲大喊:“《京報》,今天的《京報》,天降瑞兆!”
這些天,關於遼東的消息不斷傳來,各種戰報看得的京兆百姓們熱血沸騰,今天的報紙一出來,立刻被酒客和茶客們爭搶。
《京報》在京兆的發行量很高,每天超過八萬份,當然,不光是京兆城,還周圍的縣以及關中、漢中以及關內各地,但光是京兆城,每天的發行量就達三萬份。
這也和京兆積極推廣教育有關,京兆辦了幾百所學堂,大部分孩童都進學堂讀書了,每天晚上,孩童們給父母讀書成了每家每戶一大樂事。
當然,教育還有不足的地方,最突出的就是女童讀書,官方也辦了十幾所女子學堂,但幾乎沒有人送女兒來讀書,大戶人家都是請家教教女兒讀書,平民孩子都不願把女孩送進學堂。
可另一種女子學堂卻十分火爆,那就是女學館,不是教讀書識字,而是教書法繪畫、音樂舞蹈、烹飪點茶、刺繡做衣,幾乎中產人家都要把女兒送到私人辦的女學館去學習,因爲女兒出嫁後要相夫教子,如果什麼都不會,怎麼相夫教子?
雍國的國子監索性因勢利導,創辦了公辦的女學館,教授的內容也私人女學館一樣,但多了讀書寫字的內容,因爲學費便宜,也深受中低層百姓歡迎,三所官辦女學館都爆滿。
有了報紙助興,茶館裡頓時熱鬧起來,今天的報紙的內容頗吸引人眼球,神人託夢,天子歸來。
同州三百多名六十歲以上老者同時得到金甲天神託夢,讓他們去渭河旁迎接天子歸來。
這種託夢在今天看來很荒謬,但古人卻深信不疑,否則也不會家家戶戶祭祖了,就是因爲大家深信祖先會用託夢給自己。
文章的最後,畫龍點睛一般的說到,雍王正從遼東凱旋歸來。
春天出瑞兆,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事情,各個茶館就像炸鍋一樣,都在興致盎然談論此事。
支持雍王登基已是朝野共識,這不僅涉及到百貫和諸將的切身利益,對廣大已經習慣了安居樂業的百姓也極爲重要,更重要是,雍王登基已是衆望所歸,再扶持一個屁都不懂的小毛孩當皇帝,誰會服氣?連乞丐都不服氣!
瑞兆是希望,是大家對美好生活的嚮往,天下百姓當然相信這樣的瑞兆。
“依我看,這個瑞兆只是剛開始,肯定還會有新的瑞兆出現,大家要留意一下身邊,說不定千年鐵樹開花,枯井又出清泉的瑞兆出來。”
“我看見大羣喜鵲算不算瑞兆?”
衆人大笑,現在是春天,大羣鳥雀天天都能看到呢!
“哼!都是一羣傻子,怎麼可能一羣老人同時做一個夢。”
這是一位人間清醒,智商在線,情商卻不及格,他毫不例外地遭到衆人一致抨擊。
“你以爲是祖先託夢嗎?只給你一個人,這是天神託夢,是給老人的,老人!懂不懂?”
尊敬老人是傳統,這個男子竟然在質疑老人造假,企圖否定大家的美好願望,衆人都憤怒了,在衆人的一致譴責下,這個男子只得付了茶錢,灰溜溜走了。
.......
中午時分,周寬匆匆來到蔣彥先的官房,蔣彥先正坐在官房裡看今天的報紙。
“蔣公!”
周寬走進官房道:“今天的報紙看了嗎?”
蔣彥先揚揚手中報紙,“正在拜讀!”
周寬在一旁坐下道:“剛纔我在想,咱們是不是做得有點明顯了?雍王殿下剛到同州,老人就出現了,太巧合了,雍王殿下恐怕不會相信。”
蔣彥先笑道:“你就算再不巧合,他也不會相信,殿下心知肚明,咱們不是做給他看的,是給天下人看的,只要大家相信就是了。”
周寬點點頭,“伱說得對,這份報紙寫得天花亂墜,太能蠱惑人心了,也不知道是誰的手筆?”
蔣彥先微微笑道:“感謝誇獎!”
周寬張大了嘴,半晌道:“是你寫的?難怪筆力這麼厲害。”
“他們原本寫的那篇報道我覺得太單調了,沒法便把人的共識感帶動起來,所以我就代他們寫了一篇,目的就是讓所有相信,老人們不可能說謊,肯定是真有託夢。”
“那咱們要不要再接再厲,趁熱打鐵?”
蔣彥先沉思片刻道:“我覺得要穩一穩,不要那麼急切,欲速則不達,等大家要把這個瑞兆忘卻之時,又有一個新的更大的瑞兆出來,讓大家一下子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情,大家纔會意識到這是天意,這樣效果纔會好。”
“那什麼時候呢?”
“我覺得三個月左右比較合適!”
周寬點點頭,“那好,我繼續去準備!”
陳慶返回了京兆,他是從北面的玄武門直接進了雍王宮,不再穿過街道,不過太極宮崇武門前的旗杆上升起了鑲金邊的赤底黑龍旗,這就意味着,雍王殿下回來了。
愈演愈烈的疫情逼迫金國朝廷不得不離開上京遷都了。
不到一個月時間,上京病死的人口就接近一半,朝廷兩百多名朝官病死了八十餘人,百姓死得更多,三十餘萬人口的上京城只剩下不到二十萬了,很多人家都是全家病死,皇宮的宮女宦官也病逝了四成,妃子也死了三成。
就連完顏兀朮的長子完顏亨也病逝,還有兩個孫子也難逃病魔之手。
軍隊是重災區,二十五萬大軍只剩下十三萬人,十萬高麗軍只剩下三萬人,這也正常,高麗士兵沒有藥物,也不隔離,沒有足夠的帳篷給他們隔離,就算士兵們改成喝開水也沒有用。
這種霍亂病毒實際是通過氣溶膠傳播,士兵根本來不及跑廁所,也沒有力氣起身,就在大帳內腹瀉,一個大帳內所有人都逃不掉感染。
由於地下水被嚴重污染,在醫生們的再三建議下,完顏兀朮終於決定離開上京了,當然不是遷都,而是天子出巡。
他不敢往南走,南面有十萬西軍,燕山路還有二十萬西軍,向南走就是滅國,向北是茫茫大森林,不現實,向東也沒有地方。
完顏兀朮考慮了很多,也徵詢了貴族們的意見,大家意見高度統一,向西去臨璜府,那裡本來就是遼國的中京,有足夠的牧場和足夠的城池。
雖然已經被西軍攻佔,但據說西軍兵力並不多,可以攻下來。
完顏兀朮下達了監國令,巡視臨璜府。
不過,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健康的人才能走,犯病的人繼續留守上京。
金兵動用了十幾萬輛大車,把庫房裡所有的財富全部帶走,大臣貴族也是一樣,帶走所有的財富,實在帶不走的財富就挖坑埋起來,像大瓷器、青銅大佛像、名貴木材之類。
在三月下旬的一個夜裡,十七萬人口和十幾萬軍隊離開了上京城,浩浩蕩蕩前往臨璜府,留下一個滿目瘡痍的上京城,病人無法醫治,只能在絕望中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