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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縝沒有再對佟穗勸說什麼,因爲她眼裡的光彩已經給出了答案。

與其在家裡等着,她更喜歡站在這裡與老爺子、守城軍並肩作戰,亦有這份勇氣。

可能受傷,可能喪命,但整個衛城軍,包括老爺子、二叔乃至他們幾兄弟,誰又不是如此

蕭縝現在擔心佟穗會出事,卻也有可能佟穗好好的,是他回不來了。

真不怕嗎

蕭縝也怕,可一家人沒有別的選擇,要麼坐以待斃,要麼拿起兵器,去闖一條生路。

能有長輩、兄弟、心悅之妻同行於這條路上,便是幸事、樂事。

他牽着佟穗的手下了城牆。

老爺子已經在下邊等着了,瞧見孫媳婦甩開孫子手的小動作,笑了笑,再假裝沒瞧見地收回視線。

在軍營裡吃的大鍋飯,吃完三人並行回了家。

佟穗跟着蕭縝來到東跨院,燒水洗漱之後,佟穗鋪被子時才發現被林凝芳塞在裡面的錢袋子,一掂重量就知道里面大概分文未少。

這時,蕭縝擦好身上走了進來。

佟穗托起錢袋子,跟他解釋緣由。

蕭縝“皮甲可是好東西,真正的皮甲防禦力並不比鐵甲差,只是牛皮有限,才漸漸被鐵甲取代。”

說完,他意味深長道“三弟妹對你夠用心的,一件皮甲需要三層生牛皮疊制,牛皮加上工本,五兩銀子可不夠。”

他知道軍營裡有幾件鎧甲,提醒老爺子給佟穗配一身,沒想到有人比他關心地更早。

佟穗昨晚已經感動過了,現在想的是價錢問題“那要多少我再拿點出來給三弟妹湊足了。”

夫妻倆的小金庫藏在更隱秘且收放頗爲麻煩的地方。

蕭縝“不用咱們出,我會跟祖父要。”

他坐到炕頭,將佟穗抱到懷裡。

佟穗看着他的胸口,問“咱們這邊一共有多少套鎧甲”

蕭縝笑了下“兩百。”

佟穗驚道“這麼少”

蕭縝“縣城沒有駐軍,只有出現山匪時才需要民壯穿上鎧甲去剿殺,預備太多平時也用不上。”

蕭家這邊收集的鐵都拿去做兵器了,沒有條件自制鎧甲。

佟穗“那兩百套怎麼分”

蕭縝“六十個百戶、一百二十個總旗頭一人一套,還剩二十套,守城時隨祖父分配吧。”

佟穗心頭一緊“你們這些千戶不穿嗎”

蕭縝解釋道“千戶都是自家人,只一個孫典也是咱們靈水村的,咱們進城那會兒說好了要爲全縣百姓守城,輪到打仗時光顧着把自家人裝備周全,只叫那六千多士兵穿普通棉衣,士兵們心裡會怎麼想其他軍官穿甲是爲了方便各自的兵聽從指揮,我們就算了。”

佟穗聽完,想到了林凝芳給她們講過的一首詩經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眼睛有點酸,她靠到了他肩

頭。

蕭縝握着她的手“不用擔心我們,跟南邊的正經軍打了六年都好好地回來了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對付反王那點烏合之衆更不在話下,倒是你,一定要護好自己,別以爲有城牆擋着就安全了,打起來的時候很難分心,一不留神敵方的箭陣就到了。”

佟穗“我知道,你也不許輕敵,再是烏合之衆,裡面總有一些厲害的。”

反王那邊雖然攻下了應縣,休整兵馬也需要幾日時間,並不是一下子就能殺過來的。

定縣、衛縣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

次日,老爺子沒有直接帶佟穗去東城門那邊,而是先去了縣衙,鳴鐘召集城中百姓,與此同時,佟有餘率領巡邏的衙役也分散到了城內各大街巷,指揮每戶派出一人有序地趕往縣衙。

當縣衙這邊圍滿了百姓,男女老少都有,蕭穆站在高處,先神色肅穆地拋出一個敵情“諸位,我們收到戰報,興王已經攻下應縣,即將湊齊五萬兵馬,一旦他們整合完畢,不出日,必將發兵來打咱們衛縣。”

百姓們臉色大變,焦急地議論起來。

蕭穆擡手,待喧譁聲落下,他冷靜地道“衛城軍已經做好了準備,只是反王兵多,我們兵少,要想打贏這場仗,還需要全城的百姓與我們齊心協力,聯手禦敵。”

李綱的兵馬對村鎮上的普通百姓還算和氣,只要交出男人與騾馬豬羊,基本不會再做其他惡事,對城內百姓卻是另一個樣,但凡經商的人家都會被打成奸商,住大宅子的人家也會被冠以豪強之名,再全部殺得乾乾淨淨,搶財占房。

混亂之中,小兵又會爲着自己的私心濫殺百姓,或是搶財或是搶女人,與山匪強盜無異。

這些消息早在衛城這邊傳開了,城裡的百姓自然都盼着蕭家守住家門。

“需要我們做什麼,蕭指揮儘管開口,我們誓與衛城共存亡”

“對,我才四十七,雖然不符合招兵的條件,但我還有一身力氣,能去城牆殺敵”

“我不會殺敵,但將士們總要吃飯,燒火做飯就交給我們這些婦人吧”

根本無需蕭穆多說,百姓們都願意爲守城出力。

佟穗站在老爺子身邊,看着那一張張真誠熱情的臉龐,視線幾次都變得模糊,又被她極力忍下。

接着,蕭穆把衛城軍需要的人力與物力都列了出來。

需要青壯,越多越好。這些人既要負責不斷地將石頭圓木以及滅火的水桶往城牆運送,也需要及時攙扶受傷失去戰力的士兵下城牆,一旦守城軍人手不足,他們也將拿起刀槍弓箭替補而上。

需要擅長做飯的婦人,軍營裡的伙伕要去城牆守城,婦人們既要燒火做飯,也要承擔糧水、柴木等物資的運送,包括傷兵們下了城牆,也需要婦人們給郎中打下手,清理照顧。

需要郎中大夫,傷兵註定會一茬接一茬,城裡大小醫館的郎中最好都來這邊幫忙。

需要弓箭、長槍、刀劍等能用於守城的兵器,需要針

線、剪刀、藥草、水桶、鍋鏟碗筷甚至桌椅等輔助物件,也需要燈籠、桐油、木柴等等都能排得上用場的東西。

縣衙兩邊的牆下分別擺了十幾張桌子,文差們坐在這裡,等着登記前來報名的百姓以及百姓捐獻的物資,戰後能退的都會退還百姓。

蕭穆帶着佟穗在外面看了會兒,進了縣衙後對她道“守城從來不是將士們單打獨鬥,城內百姓全是支援,爲官者真正爲百姓着想,百姓們自然會全力擁護,換成劉知縣那樣的,今日就算他在這裡哭求百姓幫忙,你猜又有幾人會應和”

佟穗欽佩道“祖父素行仁義,村裡的鄉親、城裡的百姓都願意唯您馬首是瞻。”

蕭穆失笑“我是教你何爲民心,不是要聽你的虛言奉承。”

佟穗“我說的是大真話啊,祖父就是厲害。”

蕭穆搖搖頭“你是見得少,比我厲害的人多着呢。”

佟穗“他們再厲害也跟我沒關係,祖父既護着我們一家又願意教我這些本事,您便是我心裡最厲害的。”

蕭穆被孫媳婦逗得笑出了聲。

月底這日傍晚,佟穗跟着老爺子回了家。

蕭守義等叔侄也都回來了,大戰迫在眉睫,一家人抓緊時間吃頓團圓飯。

林凝芳去皮貨鋪子訂的皮甲做好了,掌櫃親自送來的,小廝進來傳話,想瞞都瞞不住內宅女眷。

林凝芳也沒想瞞,佟穗總要穿上身的。

阿真剛從前面抱回皮甲時,賀氏誤會了,笑眯眯將皮甲搶到手裡,一邊誇好一邊又挑道“厚實是厚實,會不會做小了,老三穿得下嗎”

林凝芳直言道“做給二嫂的。”

賀氏“”

蕭姑母一把奪過皮甲,誇讚林凝芳道“還是你有心,阿滿說了,守城的時候她也要去,那多危險啊,軍營裡又沒有合她尺寸的鎧甲,這件皮甲剛剛好,說不準就能幫阿滿撿回一條命來。”

生死大事,賀氏也不會覺得佟穗不配穿這件皮甲,她就是,還以爲兒媳婦終於會疼兒子了。

等一家人都坐到堂屋等着開飯時,蕭玉蟬興致勃勃地道“三嫂,你把皮甲拿過來吧,讓二嫂試試,我想看二嫂穿。”

林凝芳見老爺子也是鼓勵的神色,吩咐阿真去取。

蕭延愣愣的“什麼皮甲”

賀氏嘀咕了一通。

蕭延的視線在妯娌倆臉上來回轉了幾遍,誰也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

阿真捧着皮甲過來了。

佟穗在外面歷練了幾日,做事越來越大方,離席站在堂屋中間,由林凝芳幫她套上皮甲。

這件皮甲,乃是林凝芳細細緻致畫好了圖,再親自對鋪子師傅講解制法的。

鋪子師傅沒有辜負林凝芳的厚望,只是第一次做,皮甲足夠結實,樣式卻說不上多精緻。

除了胸甲背甲,還有左右兩側的肩甲,既能護住要害,又不會妨礙佟穗拉弓射

箭。

佟穗非常喜歡,一點都不嫌醜。

蕭穆摸着鬍子誇道“不錯,比我爲阿滿準備的鐵甲合身,花了多少銀子”

林凝芳道“掌櫃的聽說我要做給二嫂守城用,本想直接送二嫂的,我不肯收,他才只留了牛皮的本錢,一共十兩。”

蕭穆對佟穗道“皮甲乃軍需,明日你拿着皮甲去文功那裡兌換十兩,回頭補給凝芳。”

佟穗笑着應下。

蕭姑母再誇了誇自家這邊妯娌感情好,不像外面一些人家,妯娌們天天吵架。

賀氏心想,是好,比倆夫妻的感情都好

蕭延默默地聽着,吃完先回了西跨院。

林凝芳吃得慢,過了一會兒纔回來,在院子裡就瞧見臥房裡黑漆漆的,沒有點燈。

阿真擔憂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林凝芳搖搖頭,讓阿真自去後罩房休息,隨後進了屋。

蕭延坐在炕頭,對着她的身影道“我不饞那張皮甲,只饞你對二嫂這份心,你盼着二嫂好好活着,是不是我死在外頭,你都不會掉滴眼淚”

林凝芳平平靜靜地道“你早就跟我說過,軍營裡的鎧甲你們幾個千戶都不穿,給你做皮甲也無用。”

蕭延“是不用做,可你想都沒想,光惦記二嫂了。”

林凝芳什麼也沒說,走到衣櫥那邊,再折回炕沿前,往他手裡塞了一個東西。

蕭延舉到眼前瞅了瞅,再扯扯,疑惑道“錢袋子”

林凝芳“順袋,裡面放了張平安符,路邊小攤子上買的,圖個心誠則靈。”

蕭延

這人不喘粗氣了,也不靠着牆了,跳下炕點了燈,捏着一個小小的順袋翻來覆去地看。

林凝芳徑自拿起刷子、牙粉出去洗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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