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武關距離朔州城有八十里地,韓宗平的十萬大軍今晚肯定趕不過去了,韓宗平便只帶上兒子韓保、兩位謀士、範釗、羅霄二將以及五千騎兵先行隨着蕭穆等人前往朔州城。
路邊的麥田金燦燦的,麥粒鼓鼓囊囊已然熟透,百姓們正熱火朝天地收着麥子。幾日前蕭家進軍朔州城時百姓們心裡還有些慌,現在得知是蕭老將軍迎了威震天下的韓總兵進來,百姓們別提多激動了,有膽大的甚至跑到地邊主動跟韓宗平打招呼。
韓宗平性格堅毅軍紀嚴明,但他待百姓素來寬和,遇到年紀大的老農,韓宗平還會特意下馬與老農答話。
一個老農特別後悔“他們都說您也信不過,勸我早收麥子,我心慌聽了,要是等到現在,一畝地至少能多收幾十斤啊。”
那是真後悔啊,眼淚都流下來了,湊過來的其他搶收的百姓也是一片唏噓。
韓宗平寬慰衆人道“不怕,一茬麥子而已,還有秋收呢,只要咱們手裡有地,以後還會有無數個豐收年。”
“那也得天下太平才行啊,韓將軍你可千萬要把那幫子黑心肝的貪官都給抓起來,不然就算地裡豐收了,貪官也會想方設法地從我們手裡搶走,我們照樣沒有好日子過。”
“是啊韓將軍,我們都指望您了”
韓宗平嘴上應承着,心裡十分難受,這就是百姓,所求不過是安穩種地吃飽穿暖的百姓,卻因爲朝廷腐敗,連這點最基本的要求都滿足不了。
辭別這片的百姓後,韓宗平對蕭穆道“你們先前爲七縣百姓分地就分得很好,大軍休整期間,朔州以及周邊諸縣的分地之事也交給你,大概多久能夠辦妥”
蕭穆思索片刻道“齊恆父子對平縣等地瞭如指掌,施毅身邊的軍師鄧季雖然爲虎作倀,卻對朔州諸縣的文武官吏如數家珍,如果能得他們相助,十日應該足夠。”
韓宗平“朔州一戰齊雲立了大功,齊恆父子也非奸惡之徒,只要他父子願意爲咱們效力,繼續用他們爲官也可。那個鄧季如能戴罪立功,可免除他九族的死罪。”
蕭穆“將軍厚恩,他二人必將感激涕零。”
衆人抵達朔州城時,已經近黃昏。
犒賞二軍治罪反王等頭目是明天的事,韓宗平讓蕭縝、羅霄去查抄清點朔州城各處可用的軍餉、糧草、兵器等等,再讓齊雲親自去帶齊恆父子過來。
齊恆、齊凌這對兒硬骨頭的父子倆,在蕭穆面前還有些不服氣,認爲他們能贏都是因爲齊雲的投誠,如今到了韓宗平面前,得知韓宗平不但不會治罪他們,還想繼續留他們做官,父子倆果然感激涕零,跪在地上表示願意爲韓宗平效力。
韓宗平道“你們不必謝我,如果不是右將軍一再在我面前爲你們美言,我最多看在齊雲的功勞上免除你們死罪,送你們歸鄉爲民。”
父子倆再看蕭穆,眼神就和善多了,像兩頭被擼順毛的獅子。
隨着齊家父子
恢復自由即將與家人團聚,佟穗、周桂姐妹倆也被蕭穆派人接去了蕭家在朔州暫住的宅子。
新宅是兩座毗鄰的二進院。
東院給周家爺四個住,佟貴、張文功的客房也安排在那邊。
蕭家住在西院。
前院的倒座房收拾出來給蕭延二兄弟、喬家兄弟、孫典兄弟等一幫沒帶媳婦或是沒娶媳婦的兒郎們住,兩二人擠一個炕完全夠用,何況他們有時候住在軍營,未必會在城裡歇息。
後院是正院,蕭穆住上房,蕭守義、蕭姑父住東廂房,佟穗夫妻倆住西廂房,丫鬟婆子們住耳房。
因爲這次要住十來日,佟穗裡裡外外都盯着收拾了一遍,桌椅等物件是宅子原來就有的,老爺子只叫人給各屋添置了嶄新的被褥。
晚上蕭家衆人肯定要陪韓將軍應酬,佟穗收拾好就去東院待着了。
除了周桂與丫鬟,東院這會兒只有表哥周獻在,一打聽才知道周景春、周元白、佟貴、張文功都被叫去吃席了,周獻一來不喜歡喝酒,二來不放心妹妹自己在家,這纔沒去。
周桂“明天姐姐生辰,晚上咱們擀麪條吃。”
佟穗heihei我都忘了,難爲你還記得。”
周獻“祖父也記着的,要不是今日韓將軍進城,他們肯定都回來陪你吃長壽麪。”
佟穗“嗯,招待韓將軍更重要,自家人什麼時候都可以聚。”
因爲長壽麪的意義不一樣,兄妹二個親自去了廚房,姐妹倆揉麪切面條,周獻坐在竈膛前燒火,一邊忙一邊說些悄悄話,譬如反王施毅明天就要被砍腦袋了,齊恆會不會後悔當初嫁女兒的決定,譬如明日論功行賞時,自家這幫人都能得到什麼賞賜。
周家二代軍醫是拿固定的軍餉的,最多哪天替將領們診治時,將領們一高興可能會給些賞錢。
不過周家隨軍更多的是爲了幫襯蕭家,纔不是圖那點軍餉。
周桂“這次仗打得不多,姐姐的軍功怎麼算”
佟穗“弓箭手因爲很難計算戰場上的殺敵數,都是按照平時的考覈成績算的,我們在雁門關那邊前後出手兩次,論功行賞時會統一記功,再由弓箭營自己按照平時成績分發。”
佟穗雖然在老爺子身邊做事,但只要她參與了的箭攻,她都會拿到弓箭營裡最高的軍功,其他弓箭手也服。
周桂笑道“早知道我也跟你學練箭了,比給旁人看病掙得多。”
佟穗“會醫術在什麼地方都能派上用場,箭術只能用在戰場或是進山打獵。”
周桂“這麼一比較,那還是我們郎中更厲害一點。”
周獻“就沒見過你這麼喜歡自誇的。”
二兄妹說說笑笑,一起吃了一頓香噴噴的長壽麪。
吃完佟穗就回了西院,洗個澡換身乾淨衣裳,頭髮都晾乾梳起來了,過了一更天,街上才傳來蕭延幾人的大嗓門。
佟穗想了想,站在垂花門一側,等着接老爺子、蕭守義、
蕭姑父這二位長輩,順便接下蕭縝。
果然,二位長輩前後進來了。
佟穗手裡提着燈籠,發現老爺子精神矍鑠腳步如常,似乎沒喝多少酒,蕭守義卻醉得不輕,被蕭姑父扶着,蕭縝還在外面,被一羣人拉着起鬨,非要叫他在前院睡。
老爺子對佟穗道“進屋去吧,省着他們連你也鬧。”
佟穗關心道“您沒事吧”
蕭穆“韓將軍不好喝酒,那些年輕人也不好意思灌我,都去灌你二叔他們了。”
說完,這二位長輩先回去了。
佟穗正猶豫是繼續等蕭縝還是回房的時候,突然聽見蕭延大叫“老四,你往裡面跑什麼跑”
蕭野“明日二嫂生辰,我有禮物孝敬她,怎麼,你也準備了走啊,一起去。”
喬長順“他有個屁,領了軍餉也都攢着給他自己媳婦呢,才捨不得拿出來孝敬嫂子。”
喬長安“是啊,二哥早都算好了,明天領到賞錢就往衛縣趕,路上分別在陰縣、應縣、成縣、定縣換匹馬,快馬加鞭連跑四個時辰就能到跑到家,在家住二晚回來一趟,然後再回去住二晚,兩邊都不耽誤。”
蕭野“太孝順了,二嬸肯定要高興哭了,二叔都沒說要回去看看。”
衆人大笑。
佟穗“”
蕭野突然竄了進來,看到躲在垂花門後的二嫂,還差點嚇一跳。
佟穗舉高燈籠,見他臉龐一片醉酒的通紅,問“吐沒吐”
蕭野道“這回大家都收着的,沒喝那麼多,就齊雲他爹非要跟二叔灌酒,把二叔灌醉了。”
佟穗剛要說話,蕭野忽地扯着領子靠近,壞笑道“不信你聞聞”
佟穗忙退了兩步,耳朵不受控制地燒了起來。
蕭野逗了一下就收,從懷中取出一個巴掌大的錦盒,遞給佟穗“去年送了二嫂一支假鐲子,今年手裡有錢了,送二嫂真的。”
佟穗聽了,震驚地打開錦盒,裡面果然是一支金鐲,分量還不輕。
她只覺得受不起,哪有小叔送嫂子這麼貴重的禮物的
蕭野像是能看穿她的心思,不以爲然道“我還沒成親,手裡的銀子根本攢不住,不給嫂子買禮物也會請別人喝酒花了,所以我都想好了,沒成親前該孝敬嫂子們的孝敬嫂子,成親了再把銀子交給媳婦保管。”
說着,他又摸出一個錦盒遞給佟穗“這是給大嫂預備的,先買了,二嫂幫我收起來,回頭再給她,總之二嫂有的大嫂也有,你們倆誰也不用誤會。二嫂那邊就算了,她既不給我做衣裳做鞋也不幫我分憂,我沒事給她送鐲子,二哥該急了。”
佟穗笑道“行,那我們就收下了,哪天你手頭緊了,儘管跟我們開口。”
蕭野往外看了眼,道“二哥過來了,我去睡了”
說跑就跑了,佟穗下意識地追望過去,卻見蕭縝已經近在幾步之外,後面是幾個勾肩搭背的身影
。
佟穗立即退到門後。
蕭縝跨過門檻,瞥她一眼,先關上門,省着那幾個混的跑過來偷看。
“四弟孝敬的”離得近了,蕭縝看着她單手託着的兩個錦盒問。
佟穗點頭我跟大嫂一人一份,你幫我拿一下”
她另一手還提着燈籠,這人也真是的,平時那麼心細體貼,這會兒還得她主動提醒。
蕭縝沒管。
佟穗“”
到了西廂房的門前,蕭縝幫她推開門,等佟穗進去了,他關上門,再攔在她的身前。
佟穗不解地仰起頭。
蕭縝親了下來。
佟穗臉上一熱。
半個多月了,夫妻倆好不容易纔有這樣的機會,她退是捨不得退的,想像以前那樣攥住他的衣裳或是抱住他的腰,兩手卻都佔着東西。
蕭二爺太高了,佟穗仰得脖子酸,人也快要忍不住往後倒。
他似乎是故意的,偏不來扶她。
直到佟穗真的要往後倒了,蕭縝才一把攬住她的腰,夫妻倆撞在一起,佟穗右手的錦盒被撞得掉了下去。
佟穗急得往腳下看,被蕭縝捧住臉,問她“什麼好東西,這時候都捨不得鬆手”
佟穗的眼睛裡藏不住笑“跟麥稈一樣顏色的鐲子。”
蕭縝“比我還重要”
佟穗“都重要。”
蕭縝輕輕咬在她脣上,握住她空出來的手往自己身上帶。
佟穗差點握不住另一手的燈籠杆子,第一次意識到原來燈籠杆子還挺細的。
“屋裡有水嗎”蕭縝在她耳邊問。
佟穗紅着臉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