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宣憂心忡忡地回到山上,院中卻站着一中年男子,身上簡單穿着一襲幹練的灰袍,手中提着劍,望着天空出神。
“仲父出關了!”
李玄宣頓時有了喜色,李通崖微微點頭,輕聲道:
“此番突破倒還順利,也積蓄修煉了四年,突破練氣六層水到渠成。”
算算年頭,李通崖今年四十六歲,借了重海長鯨籙的光已經到了練氣六層,在六十歲之前有望達到練氣巔峰,便是築基有望,若是少了這重海長鯨籙,在六十歲之前還真難以達到練氣巔峰,築基的把握便更少了幾分。
畢竟他們這些家族修士不比那些大宗弟子可以在宗門之內安分修煉,總是要與人拼殺搏鬥的,年歲越大,身體越發勞損,多有血氣滯瘀或是銳氣邪氣入體,又沒有什麼寶藥靈丹愈遼,這修行的速度便越發緩慢了。
“家中可有什麼事情?這鬱家的坊市局勢如何?”
李玄宣連忙將事情一一講述了,連帶李通崖剛閉關時鬱慕劍之事講罷,李通崖點頭笑道:
“這鬱慕劍多半在鬱家各個弟子中天賦最好,年年在家中修煉,專情於劍,倒是一身純性,生在這樣的大家族也是幸運。”
李玄宣點點頭附和,話鋒一轉,帶着些笑意道:
他在這鏡中的天地獨自研究了幾年,從山越巫術中拆解得到了許多靈感,終於有了些成果,有些虛幻的身影微微一動,手掌輕擡,那道白光湛湛的術法如雨般落下,撒落在面前的月牙白色的碎石上。
“沒有的事……這冬天來了,食物不多,山間死了許多狐狸,這些幼狐多半要凍餓死,就帶回來養一養。”
李通崖拔劍而起,白光直徑將這隻妖鹿的角齊齊斬下,這鹿悲鳴一聲,頓時跪地不起,翻滾出去砸得地上一片血跡。
“罷了罷了。”
一瞬間這些月牙石小人頂着亮晶晶的腦袋全都動了起來,掘土的掘土,搬磚的搬磚,配合默契,開始修復這破損的灰白色建築物廢墟。
“冬天也快到了,我去山間尋上幾隻練氣妖物準備祭祀,給你們幾個也求一道籙氣來。”
李通崖欲要活捉這隻妖物,劍不出鞘地往它的腦袋上狠狠一拍,這鹿頓時身形一斜,依舊堅持着奔跑,李通崖再往它腰背上一砸,這鹿歪歪扭扭地傾斜過去,回過頭來兇狠地反咬。
李玄宣聞言大喜過望,連聲應是,看着李通崖駕風飛起,嘴脣動了動,藏在心頭的猜疑終究不曾說出來。
“咔嚓咔嚓.”
尋了一個時辰,李通崖總算是發現了那顆大槐樹,下面圍了一羣野鹿,他這才落下,一羣野鹿便四散而逃。
李通崖這頭飛離了黎涇山,大黎山的秋葉已經落盡,遍地是金黃與棕紅,順着山間脈絡走向尋了一陣,記憶中山崖已經青綠盡退,暴露出褐色的地表。
“鬱家這邊的人手剛走,坊市就來了兩個築基修士,直接動手攻擊陣法,雖然鬱家早有準備,留下了鬱蕭貴,還祭出了兩道築基級別的符籙,擋住了這些強盜的攻擊,卻還是鬧得人心惶惶,逃了一大半的客戶,更有諸多生亂偷盜、趁火打劫之輩,留下好大一筆爛賬,弄得他們焦頭爛額。”
李通崖讚了一聲,拍了拍李玄宣的肩膀,囑咐道:
駕風追了幾十裡,李通崖鎖定剩下一隻高大雄壯一身妖氣的雄鹿,那妖鹿如珊瑚般的鹿角上尚且還掛着一道道血腥的痕跡。
月牙白色的碎石頓時戰慄着跳動起來,籠罩上一層淡白色的光暈,在陸江仙腳下旋轉盤旋,堆砌成一堆人形狀的,有手有腳的小人出來。
昏暗一片的鏡中天地裡,層層的灰暗霧靄浮現在高空中,底下是千瘡百孔的大地和無數頹敗的灰白色建築物廢墟,傾倒着一片又一片月牙白色的碎石,陸江仙獨身站在其中,手中捏着一道白光湛湛的術法。
這些月牙石小人頂着一個個白色的碎石形狀的腦袋,呆呆傻傻地站在原地看着他,陸江仙伸手一掐,捏出幾道純白色的太陰月華,往這幾個小人頭頂一點,碎石形狀的腦袋頓時亮了起來。
“這法術”
李通崖用法力將其攝起,封住雄鹿頭頂的血洞,回黎涇山去了。
李通崖眉頭一挑,果然不出他所料,接過話茬道:
“簡單又實用的陽謀,恐怕這邊前腳一走,後腳就有人來襲擊了吧。”
只有那棵葉子發白的大榕樹依舊矗立在山坡上,那狐狸推着一個破破爛爛的木質二輪車,歪頭歪腦的地走來走去,上頭放滿了狐狸幼崽,白灰紅粉各色皆有,嘰嘰喳喳的嚶嚶嚶個沒完。
“鬱家雖是憤怒卻也毫無辦法,只能悶聲吃下了這虧,後來幾月後的坊市人流少了大半,至今也未曾恢復過來。”
“我家弟子可曾參與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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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落在樹下,低低地笑了一聲,狐狸垂頭喪氣,吱聲道:
“是!”
李通崖點點頭,見它忙得不可開交,將靈稻袋子往地上一丟,拱了拱手告辭,駕風往東飛去。
這鹿不過練氣二層,又怎麼能跑得過天上飛着的無視地形阻礙的李通崖,不多時便被追上。
李玄宣低頭苦笑一陣,往院子裡走了幾步,喃喃道:
“倒是要同景恬聊一聊這事,看一看她是如何記的,若是族史中不曾寫自是最好,若是寫上了最好能求她不記上,淵蛟這孩子能好過一些,這一脈今後也能少些非議詆欺……”
“不過是野路子的妖物,連道法術都不會,倒也輕鬆得很。”
擡頭看了看李通崖,狐狸叫道:
“東去三百八十里,有隻成了練氣的鹿王,在大槐樹下,符合你的要求,冬天鹿羣多半要遷移,要是去晚了,估計還要撲個空。”
李通崖微微點頭,思忖了幾息,解釋道:
“恐怕這些趁火打劫之輩一大半都是諸家安排在內的,算準了時間,就要讓鬱家吃一大虧。”
“道友真是好生養。”
李玄宣覺得李通崖這話頗有道理,頓了頓才繼續道:
“不錯。”
李玄宣說起這事也是興致勃勃,笑道:
“鬱家的坊市開了月餘,人手都到了坊市這一邊,便聽聞有人攻擊鬱家密林郡的本家的陣法,鬱家只好派人回援。”
看着地上骨頭都啃食得的乾乾淨淨不知名野獸,李通崖駕起風去追,暗暗道:
“這鹿倒是兇殘,成了妖便懂得開始吃血食,也頗爲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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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通崖有些不放心地問了一句,見李玄宣點頭道:
“孩兒謹記仲父的囑咐,勒令家中弟子不得外出,更別說去那坊市跟着生事了。”
“仲父說得是!”
陸江仙也讀過不少李家的法訣,只覺得這法術同一般的法訣完全不同,李家的這些法訣只要掐訣施法,喚出來的法術規規矩矩該是什麼就是什麼,而他這術法倒隨心所欲,沒有固定的施法結果,全憑他心念來把控。
心念一動,陸江仙出現在山峰之頂,光滑的平臺正中種着一顆巨大的白色葉子的大樹,盤根錯節,其下石桌石椅,古香古色。
側耳傾聽,陸江仙聽見鑒身之外傳來一陣嗡嗡的喃喃聲,語氣恭謙地道:
“茲有黎涇李氏,虔具清酌庶饈、寒食牲儀,年年香火不絕,據於黎山北脈………除害均田,三元六節,無有不敬,祭時饗日,祀不斷絕……以煙燎祀,以血祭俸,事神致福。”
“原來是求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