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虹自顧自地落回山中,留下寧和遠在原地尷尬地站了一陣,不知如何是好,也沒臉再去其他山比試,呆呆地落在湖邊,卻見湖面上踏波走來一人。
這女子同樣一身青衣,眉眼姣好,看上去二十出頭,修爲在築基中期,面若寒霜,皺眉盯着寧和遠,冷聲道:
“鬧夠了?”
寧和遠頓時面色訕汕,後退一步,期期艾艾地道:
“姑姑……”
寧婉撇了他一眼,身上的氣勢起伏不定,顯然是剛與他人動過手,平復了一息,答道:
“我不過去了趟費家探查情況,讓你在湖邊等一等,你倒好……打上李家的山門了!”
“姑姑!”
寧和遠討好一笑,解釋道:
“我這不是聽聞劍仙的大名麼!且看一看他家劍法有何奇特之處,更何況我自稱散修,無傷大雅吧!”
“散修?!”
寧婉聽聞劍仙二字,眼底閃過一絲愧疚,又被寧和遠氣笑了,好看的柳眉舒展開,嗔道:
“蠢貨!誰家散修一身上下皆是法器?恰好姓寧和字輩還會法術【巳元幹光】?你在宗內跟那一羣走狗玩夠了,當真以爲外頭的人也是蠢貨不成?”
秋意濃厚,桌案上的書信一天天多起來,李淵平一頭梳理着家中事務,一頭還要操辦李清曉與蕭家餘山一脈的婚事,忙得不可開交,數夜不眠。
李淵平也知道竇夫人是一番好意,非是另有圖謀,他卻不能開了這壞頭,當下將筆一放,開口道:
“散修?!”
李淵平漫不經心地搖搖頭,筆鋒一轉,迴應道:
“我是胎息修士,三兩天不眠也無大礙,勞煩母親費心了。”
“老祖也閉了死關…”
他瘦弱的身材撐着那一身白袍略顯累贅,本就蒼白的臉色因爲思慮更加蒼白了幾分,灰黑色的眸子默默地盯着案上的書信。
他輕笑一聲,身上的奢華衣物流淌着法光,笑道:
“幾百年不都是這樣治過來的,幾代前一個不認識的先輩,豈有閃閃的法器與靈物誘人?”
“誰在乎呢?我上宗說是便是,那個敢吱聲?”
“不曾有。”
李淵平頷首,費家的護山大陣雲攏天南陣歷史久遠,乃是幾百年前的陣法,數次解救費家於危難之中,是湖上數一數二的大陣,消耗亦是不少,連續全力發動一月,不是一個小數目。
寧和遠哈哈一笑,答道:
竇邑見勸說無果,暗暗一咬牙,下拜道:
“過上幾十年李尺涇同輩族人死光了,編個死因送些東西意思一下,接個孩子入宗,也算把事情了結,還能因爲個死人耽誤活人不成。”
寧和遠滿不在乎地擺擺手,答道:
“青穗劍仙。”
寧婉搖了搖頭,神色間滿是憂慮,柔聲道:
“費家五座仙山皆封閉了,寒雲峰上更是日日祭起【雲攏天南陣】,白光流轉,不曾斷絕。”
寧和遠頓了頓,興許是爲李尺涇卓絕的劍道而有了共情,有些惋惜地一嘆,答道:
寧婉只冷笑一聲,道:
“月華元府鎮壓江南一千二百年,如今何在?”
“你、遲炙煙和遲炙雲兄弟、以及寧遲兩家諸長輩,都太過輕蔑了…我青池宗統治了五百年,從來沒有出過像樣的亂子,叫你們自大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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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平唸叨兩句,想起半月之前那寧和遠突兀地現身湖上,暗忖道:
“這寧和遠是青池宗之人無疑了…又會那樣高品的術法,也應該是寧家的嫡系,莫不是費家封山一事也有青池宗的修士從中作梗?”
寧婉頓時一滯,憤憤地罵了一聲,寧和遠則低頭不語。
李淵平把筆一丟,知曉一般的胎息修士絕不會上報到他這裡,連忙問道:
竇邑應了一聲,看了看李淵平的臉色,答道:
“費家緊閉山門已有兩月…還沒有消息麼?!”
下首的竇邑看了他幾眼,心中糾結了一陣,這才邁開步子,上前道:
李淵平從上首走下,在院中踱了幾步,輕聲道:
“你真是同那遲炙煙學了個十成十像!”
“按理當下應該也知曉李尺涇身隕了,遲炙雲行事縝密,李家人應只知身隕不知真相。”
“我青池宗有五道紫府傳承,三十六峰,整整五百年來積累的統治、脅迫、分化、利誘之法,兼收天下英才,壟斷修行百法,不止要威壓這五百年,還要再威壓一千年!”
“胎息修士與雜氣修士皆有…還不知具體修爲,大約有六七人,在山林之間打生打死,驚動了安供奉,已經駕風去探查情況了!”
“害!”
“夫人的意思是…家中的事務她大可分擔些,只希望公子保重身體,早日練氣……”
李淵平皺了皺眉,答道:
“公子……夫人已經來催過三次了,還是休息會吧……”
“什麼修爲?!多少人馬?”
看着筆下的【巳元幹光】四字,李淵平默然,便見下首上來一人,抱拳道:
“公子!有一夥散修在我家地界上打起來了!”
“我自己的根骨我已經曉得,還什麼練氣不練氣的,莫要再提!”
“費家世俗地界上的族人更是一片混亂,勉強維持着統治罷了,已經來了三波人來詢問我家是否有主家的消息……”
寧婉當年還在月湖峰修行,與李尺涇打過幾次交道,心中對這個孩子頗有好感,不曾想後來走到這一步,只溫和地嘆了聲,有些惆悵:
“李家…李尺涇似乎還有個哥哥叫李通崖,也善用劍法…我青池宗是對不起他們,遲尉一言九鼎,又哪裡是我一個小女子能勸得動的…”
“你啊。”
“幾個雜氣的散修,安鷓言練氣七層,也應沒有問題。”
話音方落,便聽院外滿是乒乓亂響,走進來一個光頭男子,披着灰色皮草,雄壯威武,手中則抓着一位瘦弱老人,看上去氣若游絲,幾欲將死。
“公子。”
安鷓言點點頭稱呼了句,將手中這散修老頭往地上一扔,撲通一聲丟在臺階之下,引得這散修不斷呻吟,安鷓言則抱拳道:
“便是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