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別數年,你已經突破築基,倒是很快。”
鍾謙略微擡頭,看了一眼身前一身金甲的冷峻男子,答道:
“託了前輩照顧,在合水海趁着時機鑄成道基,便打聽着前輩的去向,一路遊歷至此。”
他的言外之意,突破築基根本花不了三四年,恐怕一兩年便突破成功,剩下才有時間供他慢慢遊歷,一路過來。
這等人修煉速度本就不同於常人,李玄鋒微微點頭,等着他下文,鍾謙略微一頓,輕聲道:
“前輩的恩情記在心中,遲遲不能報答,晚輩手中沒有什麼值錢的物什,唯有一洞府的消息,願獻與前輩!”
‘多半是青松觀……’
李玄鋒側耳聽着,他明白鍾謙命數在身,要說鍾謙手上沒有什麼值錢的寶物,李玄鋒是萬萬不信,如今他這麼說了,心中知曉:
‘只是把這洞府的消息透露出來,我自然不可能撇下他自己去探索什麼洞府…倒是精明。’
如果李玄鋒不是事先知道此人命數在身,還真會承他這情,派李清虹或是李淵蛟跟他同去,鍾謙這頭把人情還了,又得了幫手,可謂是一舉兩得。
可李玄鋒早就得了諸多方面的消息,輕聲問道:
“是何洞府?”
“青松島上…青松觀遺址!”
鍾謙應了一聲,似乎還怕李玄鋒不曉得這遺址的重要,笑道:
“這青松觀乃是古仙門,遺址是一座洞天,晚輩有進入其中的法子,只要有幾人聯手便可!”
“青松觀。”
李玄鋒微微露出一點訝異之色,佯裝疑問道:
“這可是洞天!幾個仙門爭了多時了,據我所知,劍門與純一道、赤礁島因此年年交戰,你竟然有進入其中之法?可能保準?”
鍾謙愣了愣,似乎才知道青松觀有這樣大的名氣,輕聲道:
“我從一魔修身上得了…寫得很是詳細,我仔細研究了許久,應該沒有問題,佈置陣法的幾人亦有要求,需要四品五品功法修成…有足夠的神妙…”
“我東海出生,不過是散修,好在認識了兩個仙門的朋友,可以一併入內…一位來自【紫煙門】,一位來自【大鵂葵觀】。”
鍾謙前後解釋了一陣,李玄鋒聽了個大概,心中冷笑:
‘衆真人倒是安排的好,生怕機緣被別人搶了去,還設了諸多門檻…恐怕要幾個人、要什麼品級的功法通通是障眼法而已,身負命數便可藉着入內…只是爲了讓自家人搭便車。’
當下點了點頭,還算客氣地道:
“倒也算得上巧,我也有數種功法要去洞天內尋找,多謝你了。”
“不敢不敢,是我等沾了前輩的光。”
鍾謙頓時大喜,能拉上李玄鋒這樣的兇人,此行頓時多了許多把握,當下提醒道:
“據說這法子還有他人得去,洞天內多半還有一場廝殺,還須前輩多多照顧。”
這消息多半是那幾位仙宗的人告訴他,鍾謙提醒着要做足了準備,李玄鋒略略點頭,便見這少年道:
“我三月後來尋前輩,到時幾個仙門弟子也會一同前來,還請前輩做好準備。”
鍾謙說了幾句客套話,動作利索地退下去,李淵蛟緊隨其後上來,李玄鋒道:
“還有三月,可以取法器回來試試。”
李淵蛟有些遲疑地點頭,輕聲道:
“洞天危險,只恐有進無回,若是能找到入口最好,恐怕不適合持鑑入內,若是在其中出了什麼事情,那就麻煩了。”
李玄鋒點頭,沉聲道:
“不錯,且取來一試,最好能尋出那入口。”
李淵蛟駕風出去,李玄鋒則默然不語,細細沉思着:
‘元素真人…難道真的是給我機會…鬱慕仙真的可殺麼…’
他回味着元素真人當日的話語,似乎是暗示殺了鬱慕仙不會有後果,可真正明面上的意思,會不會是對他的警告…
李玄鋒按着金弓,鬱慕仙一日日躲在峰中修煉,從來沒有出手過,更是讓他難以琢磨對方的實力。
他緩緩閉目,思緒沉入這金弓之中,其中浩瀚如海的金芒箭罡光芒大放,濃厚鋒利,威力難以估量。
“這一道箭意…恐怕不能省了。”
李玄鋒在金弓中封存了一道箭意,幾十年來上萬個日夜,日日打磨洗煉,如今的威力已經連他自己都琢磨不透。
他年輕之時剛剛鑄就這法器,曾與李通崖說過一次這事,再也沒有同別人說過,隨着李通崖身隕,這個秘密也被一直埋藏下去,如今也只有他一人曉得。
他吐出口氣,默默下去修煉了。
……
青池山,元烏峰。
元烏峰高聳,雲霧繚繞,火脈噴涌,此峰是青池專司煉器的仙峰,修士起起落落,熱鬧非凡。
這峰中一山頭上建立了一玉閣,白玉堆砌,煙霧飄渺,靈機濃厚,泉水叮噹作響,一長髮中年人正在玉臺上盤膝而坐,默默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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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氣質出塵,長髮披散,項間帶着一枚白玉扣,兩指掐訣,身側鏗鏘作響,彷彿體內有金鐵相擊,發出急驟的輕微響聲。
雲霧飄散,下頭緩步上來一少女,身着白衣,很是大方柔美,在男子臺下拜倒,輕聲道:
“師尊,真人喚您過去。”
這長髮男子緩緩睜開眼睛,法光從眉心流淌而出,他輕聲道:
“清伊,可有說所爲何事。”
“不曾。”
女子正是費家費清伊,如今也有練氣後期的修爲,畢竟出身元烏,一身裝束都很珍貴,當下應聲,有些遲疑道:
“徒兒並不曉得,只是依着最近的風聲來看,興許與青松觀有關。”
這男子正是鬱慕仙,閉關多年,一身修爲越來越精深,見狀微微吐氣,輕飄飄地踏風而起,一路上山,道上的修士見了他都很恭敬,紛紛拱手:
“見過道人!”
如今的元烏峰,除去了紫府真人元烏真人,也就他鬱慕仙地位最高,只略微點頭,一路上去,到了山頂上的洞府之中,在石門之外默默等候。
只等了片刻,石門輕啓,鬱慕仙邁步入內,洞府之中金光流淌,奪目耀眼,刺得人張不開雙眼,灼熱的火氣從地面上噴涌而出,鬱慕仙垂頭下拜,輕聲道:
“見過師尊。”
上首之人蒙在朦朦朧朧的金光中,看不清面孔,傳來一陣鏗鏘有力的聲音:
“慕仙…不錯…已經築基後期了。”
元烏真人似乎很是滿意,頓了頓,聲音柔和許多:
“我看你的模樣,法術與修爲都精進了,今日喚你出來,要你去東海走一次。”
“還請師尊吩咐。”
鬱慕仙的性格最不喜這些俗物,只想一口氣在峰上閉關到紫府,只是元烏真人親自開口,他沒有資格拒絕,恭聲迴應。
元烏真人似乎早已看透他的心思,聲音在洞府之中迴盪,顯得很是浩大:
“我知道你一心修行,只是這事情關乎於你的道途,也有幾件我志在必得之物,我麾下唯有你能夠勝任。”
鬱慕仙自己的功法就能一口氣修到紫府,也不信什麼關乎道途,當是安撫之話,便見元烏真人道:
“去一趟青松觀…唐攝都已經在東海等你了,他如今也是築基後期的修爲,結交了一身具命數之人,你隨他一同進那洞天。”
鬱慕仙點頭,答道:
“不知這洞天…是何來歷?師尊要取何物?”
元烏真人發出幾聲悶笑,連帶着洞中的金光也微微搖晃,他答道:
“青松洞天乃是古道統青松觀的洞天,歷盡滄桑,青松仙觀在遠古至近古三起三落,數次覆滅,又數次興起,如今這洞天,乃是最後的青松道統遺留。”
鬱慕仙略有了解,輕聲答道:
“【純一道】?”
“不錯,如今的純一道就以青松觀道統自詡,若是在其中碰到了,要千萬小心。”
元烏應了一句,洞府的金光反覆變化,他復又道:
“我要你去其中取三物,如若有機會,有尋覓到的機緣,一定要將這幾物取出,我自有獎賞。”
元烏真人輕聲道:
“其一,乃是【見陽環】,當年你師兄從海中得了此物,還未細細研究,被赤礁島的郭厄殺了,郭厄興許識不得此物,卻在青松島失蹤身死,興許撞了機緣,遺物就在洞天之中。”
他手中浮現一枚虛影,乃是一枚金紅色的小圈,鬱慕仙認清了,元烏真人繼續道:
“其二,乃是【不語鍾】,是一件頗爲神異的靈寶,若是能拿到最好,若是沒有機緣,也就罷了。”
元烏真人手中浮現出一枚虛影,乃是一口古樸大氣的石鍾,上頭刻了兩個怪模怪樣的符籙,讓鬱慕仙認了,他繼續道:
“最後一樣,若是你等進了洞天之中的【三鼓殿】,得了傳法,爲我記下一篇功法,修的仙基是『墓門棘』。”
鬱慕仙聽了這話,終於是大爲心動,連忙問道:
“回師尊,這傳法…可是有任意挑選的功法賜下?”
“自然是有的。”
元烏真人似乎早已經料到了他的反應,輕聲道:
“你的『金銷洞』亦有同參功法在其中,據說五道中有三道,都是古法,或許還能採到氣,或許已經靈氣斷絕,全憑你的運氣了。”
鬱慕仙面上總算浮現出真心實意的喜色,自己的『金銷洞』青池宗並沒有同參,不曾想這洞天之中居然可以得到,頓時大喜,點頭道:
“多謝師尊!”
元烏真人輕輕點頭,思量了片刻,答道:
“這洞天很是危險,你此去還要靈寶防身。”
他輕輕一揮,袖口中飛出兩樣靈寶來,一枚是金燦燦的圓環,不過小指粗細,腦袋大小,上頭刻滿了諸多篆文。
第二道是一把短劍,看上去普普通通,呈短小的菱形,把柄上雕琢着兩條紋路,在空中輕輕漂浮着,絲毫沒有什麼奇異之處。
“【止戈】與【去雲】。”
鬱慕仙在他身邊多年,幾樣靈寶認得清清楚楚,兩樣都是紫府靈寶,可以說是極爲珍貴之物。
雖然這兩樣靈寶元烏真人打造出來的時日很短,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溫養,沒有金性煅養,比那些紫府真人多年溫養的靈寶差了許多,可再怎麼樣也是紫府靈寶了。
當下下拜,恰到好處的流露出一些惶恐之色,答道:
“徒兒不敢!這兩樣靈寶這樣珍貴,只怕丟失在了外頭,徒兒擔當不起。”
“哈哈!”
元烏真人笑了兩聲,答道:
“誰敢拿?那洞天裡不過一羣築基,鬥不過你不說,哪個築基敢拿?哪個築基能拿?”
他滿不在乎地道:
“等到你出了洞天,它們自會破開太虛回來尋我,不必憂心。”
鬱慕仙點頭,輕聲道:
“徒兒明白了。”
元烏真人身上的光芒微微一亮,答道:
“寧迢宵派了個什麼李玄鋒過去,似乎還是望月湖上的李家的人,你大可與人家聊一聊,畢竟是同一宗出身,在其中聯手好處頗多。”
鬱慕仙點頭退下,一路出了洞府,心中暗忖:
‘李玄鋒…既然做了寧家的女婿,家族那點小小齷齪根本算不上什麼,倒是可以與他聊一聊。’
‘至於這靈寶…恐怕幾個宗門之內也只有我能這樣隨身帶着兩樣紫府靈寶了,這一次倒還是件好差事…多找幾樣功法寶物回來…’
鬱慕仙這頭退出去,元烏真人高坐上首,身上的光芒越發強烈,洞府之中落針可聞,他喃喃道:
“青松觀可以彌補道統之缺,這次倒是熱鬧了,興許還能見到北方之人…幾位真君多半也留心着,看看能不能釣出真正的仙觀傳人來……”
青松觀如今擺在遺址之中的東西也就對於築基修士很有吸引力,對於紫府來說不過是補足幾道道統,而吸引真君關注的,只能是真正能引起洞天傳承之人。
“元素…元修…紫霈…天垌…當初風雲變幻,乘勢而起過來的十幾位,如今也就剩下這幾個了,壽命越來越少,是該急了。”
他望着鬱慕仙遠去的方向,金色的瞳孔微微一動:
“無論來不來得及,都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