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兩方消息

倚山城。

倚山城上的陣法閃亮,紋路在冬雪中格外凌厲,金光自遠而來,落在城牆之上。

“見過將軍!”

李玄鋒駕風而來,手中尚提着一隻滿身鱗片的妖物,青色的眼睛直直望着天,已經死了多時,兩側的守衛紛紛退開,口稱將軍。

他點了點頭,從階上下來,一路到了自己府中,推門而入,府中沒有什麼侍從,甚至有些昏暗,一少年正蹲在府中,手中持着長弓,仔細調試。

李玄鋒推門的聲音只片刻,這少年擡起眉來,面容與李玄鋒七成相像,尤其是一雙鋒利的眉毛,有着些桀驁神態,這麼一瞥,少年挑眉道:

“父親回來了。”

他沒有什麼激動之色,嘴脣因爲莫名的情緒顫了顫,朝着院中叫道:

“娘!”

李玄鋒靜靜站着,府中的溫度因爲他手中的妖物身上溢散出的合水氣息而冷卻許多,老人眼睜睜看着少年背過身去,面上的表情還是很鎮靜。

“夫君!”

寧和棉急急忙忙從院中出來,她歲數也大了,練氣後期修爲,快步到了他面前,目光在他脖頸上的猙獰傷口上頓了頓,柔聲哽咽:

“哎……”

李玄鋒撫了撫她的背,將手中攥着的鱗尾丟在側旁,手中細細密密都是魚鱗般的傷口,他低聲道:

“大都是一羣小輩,只是我殺得急了,難免有些傷創。”

李淵欽站在側旁,往他手中的傷口上看了一眼,一隻手藏在袖子裡,一隻手攥着弓,似乎在思量什麼。

寧和棉伏在他胸膛上泣了兩聲,很快斂起神色,答道:

“你既然回來,速速先見了真人,他近年來喜怒無常,我家兄弟都吃了許多掛落。”

李玄鋒微微點頭,將這隻滿身鱗片的水獸橫過來,破開肚子,取出數十枚錦囊來,這些錦囊全都系成一團,血淋淋都掛在那枚玉符上。

他將這些東西拿起,隱匿了身形,靜悄悄從府中出去了。

李淵欽看得清楚,在一旁默不作聲,一直到李玄鋒消失不見,面上才升起點點恍然之色和陰霾恨意來,寧和棉喚了他兩聲,這才見他回過神,輕聲道:

“母親。”

寧和棉皺眉,沉聲道:

“你父親十年才幾次得空歸來,你怎地一點笑意沒有。”

李淵欽不言不語,府前突然響起少年明朗之聲:

“欽兄可在府上?!”

“又是那遲家兩兄弟!”

寧和棉有些不悅,卻也並不多言,李淵欽執起弓來快步出了院子,面上浮現出熱烈的笑容,推開府門,便見府前站着兩個少年,都是練氣修爲。

爲首之人一身清氣,容貌出衆,懷抱寶劍,向着李淵欽輕聲一笑,道:

“淵欽兄弟。”

“符玄大哥。”

三人很熱絡地打起招呼來,一併到了街道上,李淵欽似乎完全沒有被父親的傷勢所影響,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兩兄弟對視一眼,爲首少年道:

“聽聞將軍回了城,不知如何?”

“他啊…”

李淵欽饒有趣味地看着手中的長弓,隨口道:

“進了門就找真人去了,我哪知道他怎麼安排?只指望着他的一身弓術,還不肯交給我!”

兩人哈哈一笑,李淵欽則負手在大街上大搖大擺地走着,神色張揚,挑眉張口:

“喝酒去!”

兩兄弟對視一眼,擁着他上前,眼裡都是猖狂的笑意。

遲家兄弟只默默跟在他後頭,一人暗笑,用靈識傳念道:

‘李玄鋒外出十年,十年沒有管這小子,早就成了你我肆意左右的紈絝了,族中安排,真是妙絕!只要這小子在我家手中,等到元素身死,李玄鋒爲保宗族,左右受掣,到底要爲我家走狗。’

另一人美滋滋地摸着鬍鬚,同樣用靈識答道:

‘更何況李淵欽輩份極大,再過上五六十年,便是那什麼李家輩份一等一之人,再送回青杜,李家也要丟掉半個自主之權。’

兩人想到得意之處,看向身前的李淵欽,李淵欽同樣在笑,他隨了父親,天生一副兇樣,笑起來莫名有種森森的冷意。

……

李玄鋒駕風進了洞府,只見遍地白霧,大門早已經開着,已經在等他前來。

他邁步入內,元素真人一如既往地坐在上首,面上竟然已經有一片雲霧遮掩,將他的面容遮得嚴嚴實實。

對面則坐着一藍白色長袍的青年,面容俊美,眉眼彎彎,頗有些女相,手中則端着一玉杯,仔細品着,笑盈盈地看下來。

“玄鋒見過兩位真人。”

只看着這人的姿態,十有八九也是真人了,李玄鋒推金山倒玉柱般拜下,便見俊美青年頷首,元素則擺手道:

“李玄鋒。”

他說完這話,再把目光投向李玄鋒,示意道:

“這是濮羽真人,蓬萊【蕖海宗】的宗主。”

李玄鋒再拜,濮羽真人卻先開口了,溫聲道:

“不必客氣,我開派祖師乃是魏國修士,到底有些緣分。”

他說着這話,那雙俊眼之中卻悠悠放起光來,幽藍一片,落在李玄鋒身上,輕輕咦了一聲。

元素似乎有所預料,自斟自飲,濮羽真人輕聲道:

“血氣甚是出衆,天生神力,確是一副好肉體。”

他說着這話,竟然絲毫不避開李玄鋒,笑了兩聲,問道:

“元素前輩可是要居入此軀體?”

李玄鋒表情並無變化,默默聽着,便見元素悶笑兩聲,面上的雲霧微微動搖,懶懶地道:

“罷了,我用不慣他人軀體,更懶得行那諸多術法,倘若我有心,如今早就是紫府巔峰了,何必今天再來苟活。”

濮羽真人輕笑,答道:

“海內古板無趣,你元素就是古板中的一等一。”

元素哈哈一笑,答道:

“我若是行了續途妙法,遲尉都要笑活過來,那薜荔仙劍恐怕破開太虛,把我腦袋砍下來。”

濮羽真人卻默然了,低聲道:

“李江羣…”

元素擺手,只問道: “北海是個什麼情況?”

濮羽真人答道:

“慶濟方等人在北海尋到靈機變動的徵兆,一直到了北海最北,嘩啦啦下起玉雨來,嚇得幾人撒腿就跑。”

“原來在北海。”

元素毫不意外,答道:

“修越爭來爭去都是做個樣子,早在北海作了準備,我看慶濟方也是得了長懷山那位的命令,專程尋到那一處。”

“不錯。”

濮羽真人點頭,溫聲道:

“既然已經發現了,就沒什麼好藏的,只等些時日,修越宗應有觀禮的請帖。”

兩人說到了此處,拉了元烏出來嘲笑一番,談興也盡了,濮羽真人拱手告辭,笑着看了李玄鋒一眼,開口道:

“此子心性果毅,紅塵踏破,未來可期,道友不如踏破了鏜金門,取那《天須鋥金經》回來?”

元素面上雲霧波動,雲霧之下的面孔有些陰狠,只答道:

“司徒小兒未死,恐遭計算。”

他話音方落,濮羽真人已經消失不見,元素這才消去面上雲霧。

濮羽真人能治陰陽,知生死,又是海外修士,倘若不遮掩一二,元烏殷鑑在前,恐怕又要落入哪門子的算計中,元素只好始終遮掩面目。

眼下看這人走了,元素這才歇下,看向李玄鋒,問道:

“如何?”

李玄鋒答道:

“真人之命,我已完成九成,其餘或匿在山中,或不出島,玄鋒無能,抓不住入手之處。”

元素無所謂地擺了擺手,攝起地面上的一大團儲物袋,果然看着全都沒有打開過,在案上敲了兩下。

很快洞府大門前傳來腳步聲,寧和遠急急忙忙上來,元素拿起這一團儲物袋,隨手就擲到他懷裡,隨口道:

“帶去給遲炙雲罷!怎麼說話,你自己心頭有數。”

寧和遠深深一拜,迅速退了出去,雲霧飄蕩,很快又剩下元素和李玄鋒二人。

元素緩緩靠上玉座之背,有些疲憊之色,輕聲道:

“這幾日不要往外頭跑了,元烏這些日子要瘋一瘋,等他坐化,你陪我去一趟北海觀禮。”

李玄鋒應聲,緩緩退開,一直退到洞府之前,這才擡起頭來,恍惚之間,那白霧籠罩玉臺之上並非坐着元素,而是一汪清澄澄的碧水。

如泣如訴的簫聲響起,從他耳邊飄忽而過,李玄鋒退出了洞府才緩緩恢復過來,心中暗歎:

“元素時日無多了。”

……

青松島。

青松島並不算大,只是這幾年受了靈機滋潤,地脈也壯大起來,整座山拔高了數倍,在海面以下的山脈也漸漸浮現而出,除了原先被各宗瓜分的地界,一些海外築基勢力也有了些駐點。

可十年時間,彈指即逝,青松島上的靈機一年比一年衰落下來,畢竟本就不是什麼福地,只不過是古代洞天曾經落腳,故而靈機濃郁,眼看就慢慢恢復原貌了。

青池宗作爲海內鼎鼎有名的勢力,佔據了單獨一個峰頭,青松遍地,朔風陣陣。

李曦治靜靜坐在山中,玉桌旁正站着李月湘,一身穿束飄逸,持劍而立,散發着一絲絲火光,託了此地靈機的福氣,李月湘這幾年進展神速,已經突破練氣五層。

李曦治一如既往雍容自如,修爲突破了築基中期,法術更加精煉起來,他只靜靜揣摩着法術,身邊便有種種虹光浮現,頗爲神秘。

等了片刻,很快有人上前來報:

“回稟道人,韓適楨前來拜訪。”

“讓他上來罷。”

聽聞韓適楨前來,李月湘找了個藉口,很快就退下去了,李曦治收起玉簡,便見下首上來一中年人,笑容爽朗,只道:

“見過道人!”

此人乃是東硫韓家家主,修爲還算不錯,曾經還是少主之時,親自來過李家,搭上了李家的線,和李家一同販賣【宛陵花】。

韓家距離此處還算近,韓適楨是個活絡結交的性子,又捨得放得下臉面,混得很開,聽聞李家有道人在此鎮守,頓時上了心,一連來了十幾次,又是送禮,又是親近,總算是上了這山。

畢竟此人與自家有交情,李曦治也就隨着他去,幾年鍥而不捨下來,還真讓這人攀了點交情。

韓適楨笑容熱切,先是噓寒問暖幾句,這才道:

“此次前來,有一消息要告知道人。”

見李曦治望來,他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沉聲道:

“道人,我得了些線索,袁成盾恐怕已經身亡!”

“什麼?”

李曦治只皺眉,便見韓適楨急忙從袖中取出一塊青石來,遞到他的面前,沉聲道:

“數日以前,羣夷海峽來了一羣散修,帶回許多靈物,送到我家坊市中販賣,手下人一直上報上來,說這靈物聞所未聞。”

“我便親自去看,翻了好幾本古籍,才認出這是【鎮邪石】,海外早已絕跡,只在海內有留存…便仔細去問那些散修,得知是憑空從空中吐出,落進海里。”

“聽聞袁成盾修行『伏青山』,死後正是化作這靈物!我心中便起疑,仔細去尋找,果然在那處海牀中發現不少。”

李曦治見識不淺,即刻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輕聲道:

“你是說…他在某秘境之中身亡,化作靈物,回饋天地,卻被這秘境排出,通通丟到那海中去了?”

“道人好見識!”

韓適楨連忙捧他,李曦治承蒙師恩,對袁湍很是關心,這些年也在東海各處找了個遍,韓適楨明白他心繫此處,一有了消息便來稟報他了。

眼下終於得到了有關袁湍的線索,李曦治心中大動,只問道:

“可曾找到那兩柄伏魔銅棍?”

韓適楨搖頭,李曦治稍稍思索一息,立刻有了推斷,輕聲道:

“若是此事真是袁成盾身死,那兩柄伏魔銅棍可能早就被他們拾了去,在這幾個散修身上,只是太過貴重,藏得仔細,不肯告訴你。”

韓適楨微微一愣,立刻反應過來,懊惱道:

“是我大意了!得了推斷,不敢大意,立刻來尋道人了,早應該拿下他們。”

李曦治早知東海修士沒什麼底線道德,並不意外,沉聲道:

“我且隨你去那坊市,順道看一看是在羣夷海峽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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