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景站在那,就像是一尊雕塑,許久沒說話。
久到蘇翎差點不知道那邊站着一個人,可是霍少霆卻無法忽視。
他手中的動作好似加快了一些,藥水擦完了,還給包紮了一個少女心十足的蝴蝶結,弄完這一切,他這才幽幽地擡眸,“你來幹什麼?”
他擰着俊眉,臭着一張臉,絲毫不掩飾自己對這個人的生理xing厭惡。
封景勾了勾脣,今天難得沒有挑釁的興致。
“我來是爲了感謝尊夫人,小羽,謝謝你。”
封景的道歉很誠懇,好像和從前那個油腔滑調,詭計多端的男人是兩個人。
蘇翎怔愣了片刻。
她想從丈夫的懷裡起身,這種姿勢和人說話……實在太奇怪了。
可偏偏那人不讓!
她撐着他的大腿,剛剛有起立的動作……就被那人無情地按住肩膀,然後又重新地躺了回去。
“喂!我要起來!”
男人脣角微動,“一,我不叫喂;二,你現在睡在我的大腿上,我有權利決定你能不能從上面起來。”
他說的一本正經,蘇翎竟然無言以對。
她想了想,到底還是回了一句,“封月還好嗎?”
封景看着兩人親密地交纏在一起,只覺得無比刺眼。
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濁氣。
壓抑住心底的那分躁動,冷靜地點了點頭,“還可以,就是精神上有些抑鬱,剛剛我讓人把她帶回去了,這幾天我應該會看着她。”
蘇翎有些感慨。
“平時您有時間的話多關心關心她吧。封月心裡挺在乎您的,她雖然急迫地想要離開這個世界,可還是捨不得您這個唯一的親人。”
“我知道了。”
封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天多謝。”
說完,就大步離開了房間。
人走後,霍少霆冷哼一聲,“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蘇翎哭笑不得,偷偷伸手過去捏他腰間的軟肉,“喂喂喂……他這是來道歉的,畢竟也是一條人命。”
霍少霆捉住她的手,包裹在溫熱的大手裡反覆搓揉,“下次不要任xing,有什麼事記得和我商量!還有,封景這人藏的太深,不是你能夠應付的!”
蘇翎吐了吐舌頭。
“我躲他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眼巴巴地湊過去。”
她承諾地好好的,可是沒幾天就破戒了。
這事兒也不怨她。
週末那天,她在家遛狗遛的好好的,結果接到兩個電話。
一個是霍少羽的,一個是封景的。
話題都是關於封月。
霍少羽說的滿不在乎,可是心裡還是有些不放心,“封月那傻帽都好幾天不接我電話了,手機明明通着,也不知道在幹什麼……嫂子,你說那天她到底是爲了什麼想不開呢?”
蘇翎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種事關係到女孩子的聲譽。
不能貿然地講出來。
“你一個大男人哪來的這麼八卦,別多想,沒什麼事!”
而封景那邊,則是直接地希望她能過去一趟,封月躲在房間裡好幾天了,不肯吃飯,不肯見人……這樣下去遲早只有一條死路。
“我又不是心理醫生,我去能頂上什麼用?”
封景沉默了許久,“可是除了你,我想不出第二個能走進她心裡的人。封月很排斥心理醫生,她覺得自己沒病,前兩天我請了醫生過來,結果連門都沒讓進……你是女孩子,有些道理總能試着說得通。”
“……”
“小羽,從前的確是我的不錯,我向你道歉!”
蘇翎張了張嘴,“哎,不是……”
“你難道忍心眼睜睜看着她親手弄死自己嗎?”
藏在內心深處的聖母心又開始作祟了,蘇翎一陣無奈,“算了,我試試吧。”
掛完電話,她就被封景派過來的司機給接到了封宅。
別墅裡陰沉沉的,封景穿着一身墨藍色的家居服靠坐在沙發上,手中煩躁地端着一杯咖啡,眼圈黑黑的……怎麼也掩飾不住憔悴和疲憊之色。
“你來了。”
“封月再哪個房間?”
“二樓左拐第二間房。”
蘇翎嘴角抽了抽,果然挺二的。
房門是緊閉的,她試着擰動門把手,發現是反鎖的,於是先試探xing地敲了敲。
“滾!”
“我沒病!”
“哥,你放過我好不好,我……”
她的嗓音沙啞不堪,出口的聲音已經不能聽了,蘇翎皺着眉,沉聲打斷,“是我。”
裡頭突然靜了靜。
過了不多久,房門吱嘎一聲打開了。
房中一片黑暗,大白天的窗簾拉的緊騰騰的,像是拍鬼片。
不過才幾天沒見,封月已經把自己作的不g人樣了,披肩的半長髮凌亂地散落在耳側,髮絲上油膩膩的,開完門,她就抱着膝蓋,赤腳蹲坐在沙發上,也不說話,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蘇翎有些被嚇到。
這可不就是抑鬱症嗎?
蘇翎想伸手抱一抱她,可是封月非常快速地躲開了,像是……潛意識的一種躲避。
“封月,我知道你還過不去那個坎……那天晚上的事對任何女人都是一場災難,我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它已經過去了。”
封月捂着耳朵,拼命地搖頭。
“你在害怕麼?”
“現在所有人都會保護你,你不會再受到任何傷害。”
她‘啊’地一聲尖叫出聲,手腳瘋狂地擺動,“不是的!沒有過去……我每天晚上都會夢到那羣畜生!他們強迫我,撕扯我的衣服,抽打我……還拍那種噁心人的照片,我真的很生氣,我快要崩潰了!小羽,我不是個壞女孩,我不想所有人都覺得我人盡可夫,不想……”
她極力壓抑着自己,一聲一聲地抽泣。
蘇翎嘆了口氣。
“沒人會這麼想你,我早說過,每個人都會自己的生活方式,人的一輩子就這麼短,爲什麼不活出自己想要的那一種?只要自己開心了,何必在乎別人的眼光……”
“封月,你知道的,我是被你哥拉來做說客的。動聽的話我不太會說,只是你要知道,活着不是爲了別人,而是爲了自己!難道你是希望親者痛仇者快?”
“這件事,能走出來的只有你自己,所以你好好考慮。”她的眸子重新看向這個頹廢的女孩子,語氣緩和了一些,“你哥哥這幾天一直都在家裡陪着你,生怕你出一丁點事,我看他的內心也很煎熬……所以你要早點好起來,才能幫他分擔一些。”
封月擦了擦眼角,腫的跟核桃一樣的眼睛許久後才擡了起來,她一下一下地打着哭嗝,“我哥還好嗎?”
蘇翎見她主動問起。
也就笑了笑,“好不好,你可以自己下去看。”
封月垂着眸子,有些愧疚,“恩。”
蘇翎也有些詫異她這麼能聽進話,可是之前那幾天,爲什麼就不行呢?
她想了想大約又有些明白。
封景不是個多話的,即便關心,可是不知道該怎麼和妹妹溝通,尤其還是那種事……至於那些醫生,說的永遠都是官方術語讓人會產生厭惡的感覺,所以封月纔會越發想逃避這個世界。
“小羽。”
蘇翎轉過頭,卻見封月衝她燦爛一笑,“你比我大一點,我應該叫你蘇姐姐的……其實我真的特別想換一種稱呼。”
蘇翎不以爲然地打開門,牽着她下樓。
“什麼稱呼?”
“嫂子。”
封月拽她拽的緊緊的,心裡很空的那個角落好像被什麼填滿了,沒那麼難受了。
封景聽到腳步聲,看到她們一起下樓,再冷的眸子裡也劃過一絲詫異和驚喜。
在聽到那聲模糊的‘嫂子’後,他半眯着鳳眸,眼底飛快地閃過一抹複雜又詭異的幽光。
再睜眼時,眼中已是一片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