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殷瑞陽雖然有些心事,可這並不影響他的胃口極佳。這兩天一直悶在家裡,不怎麼出門,不管廚子準備什麼,他都沒什麼胃口。
今天倒是吃了一大碗米飯,還有一碗豆腐魚湯。
“爸,心情不錯?”殷胥丟下筷子,優雅地擦了擦嘴,眉宇間帶着一絲淺笑。
殷瑞陽的眸光往日裡總有一些深沉,其實也並非是他擺譜,而是在小輩面前,他習慣了這種威嚴。
只是今天,總像是有哪裡不一樣的。
他端坐在餐桌上首的位置,凌厲的眼角處藏匿着一絲極淡的笑意,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
“恩,還不錯。”
殷胥雖然有意問出口,可是他還沒這麼大的好奇心,父親願意說,他自然做個忠實的觀衆,如果不願意,那也沒什麼。
旁邊,沐夏看着這被掃蕩乾淨的一桌子菜,大概好像明白了什麼。
“我看八成是桂嫂今天做的都是一些你愛吃的,這又是松子魚,又是清蒸鱈魚,還有小魚乾……你也就這點愛好了。”
妻子毫不留情地戳穿,殷瑞陽也沒否認,畢竟他這一頓吃的的確頗有些意猶未盡。
“你和阿胥平時還會吃些,茜茜是一點都不肯沾魚的,怕腥……現在那丫頭不在,正好讓桂嫂都做一點。”
沐夏想想也是。
茜茜被養的太嬌,很挑食,這個不吃,那個不吃……只要她在飯桌上,就有很多的禁忌。
“下次回去我給說說。”
殷瑞陽擺了擺手,脣角邊倒還有幾分縱容的笑意,“這也不用,她愛吃什麼就讓桂嫂做,咱們家又不是供不了她吃吃喝喝。倒是前兩天,我請蘇翎吃飯,發現那丫頭和我還挺像,愛吃魚。”
“蘇翎?”
沐夏和殷胥幾乎是同時問出了聲。
殷瑞陽摸摸鼻子,這事兒他也不想隱瞞,“獻血的事我知道以後,就想找個機會謝謝人家。剛開始我請她吃飯,她還不大樂意,可是一見桌上全是魚,小姑娘吃的比誰都歡,還說啊……看我又和藹又可愛。”
他一邊說着。
大約連自己都沒注意到,焦躁的語氣都變得和緩了許多,像是……
沐夏想到一種可能,可是又不敢往下想下去……她掙扎着幾次想問出口,卻還是把話給硬生生地嚥了下去。
兩人都是老夫老妻了,很多事其實沒什麼好隱瞞的。
只是……
“夏夏,我們聊聊吧。”
晚上十點左右。
換做平時,兩人早就睡下了,可是現在不管是沐夏還是殷瑞陽,都沒有半分瞌睡,眸中清醒的很。
沐夏重新打開昏暗的牀頭燈,攏了攏米色的真絲睡裙,半坐半躺在牀頭,聲音有一絲沙啞,“想聊點什麼?”
殷瑞陽也是半靠在一邊,摟着妻子嬌軟的身體,幽幽地嘆了口氣,“想聊的事多了,只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夏夏,這些年來,你也很辛苦吧。”
沐夏一怔,愣愣地擡眸看他。
眼中噙着幾分無奈的笑意,“辛不辛苦的,反正都熬過來了。不管是你還是我,爲的不都是這個家嘛。”
殷瑞陽胸中有無數的感慨,可最終只是化作綿綿一吻,吻住了妻子光潔的額頭。
“我知道,這輩子我最要感謝的就是媳婦兒你了。”
沐夏的老臉一紅,“大晚上這麼煽情幹什麼,有話就說,不說我睡覺了。”
“恩,我說。”殷瑞陽咳嗽一聲,話風忽然一轉,“其實,有很多事你不說,是不希望我胡思亂想,可是我多少能猜到一些……夏夏,我知道我再往下問下去,可能會有些殘忍,你和蘇承光……”
提到這個名字,沐夏的臉色驟然變得慘白。
她的身體開始發抖。
“你……都知道了?”
“是。”
沐夏捂着臉,淚如雨下……她隱瞞了這麼多年的秘密,可是還不是像一張紙,一捅就破。
她小聲地抽泣着,那一刻,像是所有的信仰全部崩塌,她有些手足無措,整個人都變得無所適從。
“別哭。”殷瑞陽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可又怕兩人之間誤會變大,只能一股腦兒把事情全都說開了,“今晚我主動和你提起,就是早已不計較當年的事。蘇承光固然可惡,可是當年你失憶了,沒有他把你撿回去,可能情況還會更嚴重一些。”
沐夏咬着脣,眼底有些慌亂,“那,你是想問我那兩個孩子?”
除了蘇翎,還有一個蘇遠。
殷瑞陽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蘇遠我知道,是個挺好的小夥兒,不過我今天想說的是蘇翎。”
“蘇翎怎麼了?”
殷瑞陽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靜一些,溫和的聲音在她耳邊悄悄響起,“當年,你還記不記得,你和我在一起後,纔出的車禍……後來遇到的蘇承光。”
沐夏一時沒聽明白,可男人握着她的力道卻大了很多。
“我是說,蘇翎會不會是我的孩子?”
男人的眼神中飛快地閃過一絲什麼,沐夏的心跟着從懸崖底下又飛了起來,她瞪大了眸子,喃喃道,“不可能,她……”
“傻媳婦兒,這能有什麼不可能的,也許那會兒我們在一起後,你就懷了,只是一時沒注意。”
沐夏從未考慮到這種結果。
可是她轉念一想,想到血型的問題,臉色唰地變了變。
有些欣喜,又有幾分不確定。
“那,過陣子抽時間做個親子鑑定?”
殷瑞陽剛想說點什麼,可是門口突然有一聲很細微的響動,他的眸子一下子冷了下來,聲音也故意擡高了一些。
“現在做親子鑑定還太早了,過陣子吧。”
“哦。”
沐夏心裡的漣漪被激盪的一陣一陣,殷瑞陽關了燈,摟着她進了被窩,“早點睡吧,再說下去,天都要亮了。”
“瑞陽,你最近不是還失眠嗎?要不,讓大城送杯熱牛nai進來?”
殷瑞陽的脣角勾起一絲諷刺的笑意,聲音又適時壓低了一些,“熱牛nai這種事以後還是自己來吧,大城最近忙的很,我都不敢隨意叫喚他了。”
他的語氣有些古怪,沐夏也聽出來了,只是睡意來襲,她打了個哈欠,也就沒有多問。
這陣子殷瑞陽每晚都會做噩夢。
凌晨時分,從睡夢中驚醒後他就再也睡不着了,整個人也蒼老了許多……因爲那封郵件,他不免聯想到了不少事。
到了第二天晚上,殷瑞陽把殷城叫進了書房,而殷城就和平時一樣,中規中矩地給他準備了一杯熱牛n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