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那微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對於天子所言,蘇衡倒也未有扭捏,只溫聲吩咐在場隨侍的宮人備下房四寶,便健步踏入大殿正。
一番禮節過後,蘇衡正欲提筆發揮,未料後位旁熹妃卻是施施然起身。
“啓稟聖,臣妾入宮之前,曾聞蘇大人畫工過人,且最擅畫人,一直欽佩不已,想要親眼所見一番,莫不如,今日在這大殿之,便讓蘇大人現場畫一幅,也好讓臣妾開開眼!”這熹妃生得嫵媚至極,話語之間滴水不漏,毫無不妥,端的是讓人無法拒絕。
“也罷!左右是畫,蘇愛卿便依熹妃所言,正巧,朕也十分想要大開眼界一番!”臨天曜隨意揮了揮手,算是允了熹妃所求。
這一切,彷彿都是即興而起,讓人察覺不出一絲的刻意或是什麼,但南宮九卻清晰看到,在熹妃提出要蘇衡畫人之際,蘇衡的身軀似乎是微不可見的僵了一下,而此刻坐在皇身邊的皇后,臉色亦是微微一變。
這樣的狀況讓南宮九心無端一緊,突然之間,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底油然升起。
果然,在蘇衡正欲領命提筆之際,那熹妃脣際驟然揚起一抹笑意。
那笑容豔麗至極,卻透着微微冷意。
“臣妾身居後宮,卻也聞江大人愛女近來得神醫相助容貌更勝昔日,今日蘇大人既畫,自要畫一等一的美人才是。江小姐曾身負臨西第一美人稱號,如今重獲美貌不說,還更甚從前,畫她再合適不過了!”
熹妃話音落下之際,在場許多人都愣了一愣。
南宮九下意識去看身旁的江如畫,果然見她臉色慘白。
看來今日這熹妃是有備而來,據悉,江如畫與蘇衡的過往儘管鬧得人盡皆知,但自蘇衡娶了宋清之後,二人之間過往便極少被人提及,除非是些市井酒肆之,才偶有聽聞。
如一次在茶樓,若非是江如畫本人現身,她與蘇衡之間的事也未必會被提起。
而此時此刻,熹妃此舉,分明是知曉了些什麼。
衣袖之下,南宮九悄悄握了握江如畫的手,以作安撫。
大約是察覺到南宮九的動作,江如畫臉色稍稍好了些,抿了抿脣,準備起身,只等皇一聲應允,便奉旨出列。
而事實,龍坐之的臨天曜,也確實準備應允。
見木已成舟,南宮九握住江如畫的手再度緊了緊。
眼下,只需帝王金口一開,江如畫便會被推入不堪的過往,那些她原本已經準備丟棄,讓她遍體鱗傷,痛得刻骨銘心的過往。
人入過往,心生業障,倒時恐怕極有可能失態,無端橫生枝節。
而熹妃,恐怕等的是這個時候,再二人過往做章!
“愛妃所言……”
“等一下!父皇!”在南宮九以爲避無所避之際,一道清脆的女聲突然於大殿響起,帶着些撒嬌的味道,卻好聽之極。
殊公主一句話,成功將臨天曜的注意力轉移。
於是乎,高高在的君主,將目光轉向自己最爲疼愛的女兒,眼滿是慈愛寵溺。
“你這丫頭,又有什麼鬼點子?”
殊公主看起來不過十三四歲的樣子,生得十分嬌俏可愛,她大約是知道江如畫的過去的,此刻看向江如畫的眼神略微帶了擔憂,是以語氣有些急切。
不過,這些急切她卻拿捏得恰到好處,並不會失了公主威儀,也不至讓人覺得她是在無理取鬧。
“父皇~您又取笑兒臣!哪裡有什麼鬼點子,兒臣不過是對江姐姐所說的神醫很感興趣,聽說這位宮神醫容貌能與六哥相,兒臣有些迫不及待,想讓蘇哥哥給畫張相送給兒臣!再者,父皇也不是說想見一見嗎?那不如趁此機會,請宮神醫出來一畫!”殊公主生得當真是十分惹人憐愛,此刻只需眨一眨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紅了一張秀致的小臉蛋兒,便讓人說不出一句拒絕的話來。
然,對於殊公主所言,南宮九卻是如遭雷擊。連她身旁的江如畫,亦是瞠目結舌。
還來不及思考,卻見龍座之的君王先是愣了一愣,旋即有些古怪的笑了笑。
“罷了罷了!朕也確實好,這宮神醫到底是何方神聖?更難得的是,他竟能讓朕的寶貝女兒心!既如此,那便依你,畫宮神醫!”
“宣宮神醫殿!”隨着帝王一聲令下,立即有宮人行宣。
南宮九站在原地,卻只覺得頭腦一片空白。
怎麼繞着繞着,能繞到她身來?她不過是小小一介醫者,名號怎傳到了公主皇帝耳,此刻還被拉出來做擋箭牌。
“小酒……”江如畫大約也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有些愣然的開口,眸卻是帶着濃濃擔憂。
“早知道會是這樣,我便不要你陪我來了……”垂眸,小丫頭輕喃一聲,儘管她聲音很小,但南宮九還是聽到了。
輕嘆一聲,南宮九閉雙目。
“罷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輕喃一聲,南宮九復又慢慢張開雙眼,一步步朝着大殿央走去。
她走得不算很快,卻也不算慢,足夠將周遭之人反應收入眼。
先前江如畫一吻,便以爲她提高了一次曝光率,但無論如何,都是沒有眼下這樣的徹底的。
不遠處,小霸王看她的眼神第一次染了些莫名的味道。
再見江逸塵,則是一臉錯愕之色,顯然是沒有料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至於江氏夫婦,此刻倒是面無表情,從某種角度來說,在他們心,走大殿的,只要不是江如畫,剩下的,任憑是誰都好……
南宮九極力穩着步伐,讓自己的樣子看起來鎮定而從容。
可是,有那麼多人在看着她,她又如何能鎮定得起來。
更怪得是,明明有那麼多人在看她,她卻總也忍不住去看那人的反應。
臨淵……她是真的已經無可救藥了嗎?
四目相對之際,南宮九身體下意識一震。
那人看她的眼神,看似與最初的不解,疑惑,訝然並沒有察覺,可她分明察覺,那雙黑眸之所滋生的暗潮墨浪,儘管細微隱忍,卻灼熱得幾乎將她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