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淵越是如此,南宮九便越是覺得煎熬難過。
“若有了消息,在下會在第一時間通知王爺。眼下,我先去煎一副藥,化去絕脈散的藥效,這兩日,王爺便好生在府上休養,勿要過於操勞!”垂眸交代一番,南宮九再未多留,當即轉身離去。
她無法再在這裡停留,每每在他面前,無論他用怎樣的神情面對自己,她都無法靜下心來。
臨淵本還想再多問兩句,見南宮九走得急,便也就打住了,只腦海之中,卻不期然在此浮現出那一抹月白色的身影。
這段時日,他幾乎翻遍了臨西城,又派人去青竹峰查了個遍。
有時候,連他自己都會覺自己像是瘋了,一個不過見了兩次面的女子罷了……
也不是沒有勸過自己就此作罷,可他就像是中了毒,只要一閉上眼睛,便是那丫頭於梨樹下,於月光草車之上粲然嬌笑的模樣。
罷了,就由着自己瘋一次,待尋到了人,那種感覺大約就會淡去。
如此想着,臨淵脣際慢慢浮起一抹苦笑,繼而慢慢閉上雙目,放空思緒……
然而,也就是這放空思緒的一瞬間,他腦海中突然飛快掠過兩雙眼睛。
一雙於銀白色面具之下清透靈動,嬌憨純美,另一雙則精美容顏之上倔強忿然,明明寫着怯意卻還兀自逞強。明明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味道,卻不知何故於這一刻驚人的相似,而後慢慢重合,最終變幻成一個人。
一時是白衣如雪嬌笑嫣然的妙齡少女,一時是青衣如畫風度翩翩的清俊少年。
臨淵被腦海中的這一幕嚇了一跳,當即從牀上彈了起來,再不敢多想半分。
“見鬼!怎麼會突然想到那人!”低咒一聲,臨淵有些煩躁的從牀上爬了起來,繼而走到外室,慢慢推開窗戶。
迎面吹來的冷風讓他清醒許多,垂眸,他視線落在窗外的杏花之上,微微蹙了蹙眉。
“來人!”
隨着他低喝一聲,半空之中一名黑衣人迅速出現在他窗前,屈膝半跪。
“爺有何吩咐?”
“將府中的杏樹盡數換成梨樹!”
“是!”
南宮九自臨淵房間中出來時,天色已經黑了。
擡起頭,天際繁星閃爍,月兒只露出一彎小小得牙兒。
原是再美好不過的景象,南宮九卻沒來由覺得疲倦。
面對臨淵,讓她覺得又驚又怕又矛盾,就如同腳下是泥潭沼澤,越是想要逃離,可最後只會越是深陷其中。
她不想與這個時空的人有任何的瓜葛,更不想以後在離開這裡之後還有所牽掛,她與他之間隔着的不僅僅是遙遙時空,還有宿命。
她只想做個平凡的人,可他註定不會平凡,既如此,那便不要有任何的牽連,就連朋友也不要做。
因爲,貪心和不滿足是人的共性。任何事情,但凡有了開始,便會想要得更多。
如今,她就住在他的府上,想要不見面是不可能的。既如此,那便只有儘量減少見面的機會。
之前到南宮潯住處請她過來的小廝還守在門口,南宮九想了想,便朝着他要了紙筆,寫了藥方,又細細交代了藥的煎法,準備直接回自己的住處。
索性他給了她王府中的通行令牌,明日起,她便早些起牀爲南宮潯驅毒,然後直接回江如畫的小苑中再想辦法爲他配藥便是。
另外,趁着他還沒發現她的身份,她得及早處理完臨西的事情離開!
心中有了打算,南宮九快步朝住處走去。
然,她前腳進了門剛將房門關上,還未來得及轉身,便只覺眼角寒光一閃,緊跟着,一柄長劍從背後橫在她頸間。
由於事出突然,南宮九也忘了害怕,只微微一愣,竟是出奇鎮定。
“閣下是何人?”
隨着南宮九話音落下,身後之人大約是揚了揚衣袖,便見得室內原本被遮住的夜明珠漸漸顯露出光華。
頸間長劍微微一緊,想是執劍的人微微施了力氣。
“交出玉墜!”略顯冷冽的嗓音,語氣間絲毫沒有客氣的意思,可見來人脾氣並不算好,從餘光之中,南宮九可以瞧見曳地的一抹大紅衣角。
“要我交出玉墜可以,我必須要確定你是玉墜的主人!”知曉這人來找她是有所企圖,她反倒大膽了些,縱是爲了那枚玉墜,想來這人也不會將她怎樣!
果然,聽聞南宮九的話,那人稍稍沉默了一下,半晌過後,南宮九頸間的長劍自行撤去,緊跟着,還是冷冽無比的嗓音。
“轉過身來!”
對方既要自己轉身,南宮九自也不會糾結,大大方方的轉過身。
她一定要看清楚,看清楚昨晚將自己連同轎子一起撞飛的傢伙,究竟是什麼人,生得哪般模樣,又是什麼資本,能讓他如此囂張,連一聲道歉都沒有便策馬離去。
然而,入目所及的,終究是沒有讓她失望。
儘管已經見過臨淵以及南宮潯加上病弱美人這樣的絕頂美男,但南宮九仍舊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男人,真的是極美。
紅衣似火,黑髮如緞,一雙桃花眼瀲灩無雙,五官亦是生得媚色天成,活脫脫一人間尤物,偏骨子裡卻帶着一股駭人的冷。
那是一種很極端的味道,集冰與火,嫵媚與清絕於一身,卻又讓人絲毫不覺得矛盾突兀。不同於臨淵的慵懶魅惑,不同於南宮潯的張揚不羈,亦不同於病弱美人孱弱纖美,如同開夜色之中的彼岸花,有種致命的魔力,讓人無法移開雙眼。
確實是昨晚那人,南宮九一眼便看出來了,儘管昨夜她只草草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卻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抹大紅留給自己的驚豔。
就好比此時此刻,她只看了他一眼,卻萬分確定。
此生此世,無關其他,她再不會忘記這個人,只是無法忘懷而已。
“若非閣下遺落了玉墜,恐怕在下永遠也不知道昨晚撞飛在下小轎的人究竟長得什麼樣子了!”南宮九不過是隨口一句感嘆,可說到最後,連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人道是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此話說得當真是極有道理,就好比此刻,面對眼前的這麼一個大美人兒。
昨晚的事情,她突然不想就這麼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