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暗衛大約是很少見得凌蕭如此,當即嚇得不敢言語,只深埋着頭,一言不發的重複“屬下辦事不利請公子責罰”
“我說的話你聽不懂麼本皇子讓你將剛纔的話再說一次”凌瀟肅來性子內斂,平日裡一副涼薄清淡的樣子,喜怒極少顯於形色,也很少在下屬面前這樣失態全文字小說。
暗衛見此,心知此次人物恐非同小可,終是慢慢擡起頭來。
然而,他一擡頭,入目便是凌蕭通紅的雙眼,以及額際隱隱跳動的青筋全文字小說。
“將剛纔的話再說一次”眼下,凌蕭說話的語氣已不似前兩次揚,聽起來低黯平靜,像是恢復了原樣,可暗衛跪在地卻瞧得分明,他家主子衣袖之下一雙素手正微微顫抖。
咬了咬牙,他終是直起身來。
“回稟公子,屬下辦事不利,那人昨晚,確實是墜崖身亡了”
暗衛話音落下,凌蕭身形一晃,驟然踉蹌兩步,緊跟着臉色一白,竟是當場噴出一口鮮血。
“公子”暗衛見狀,當即大驚,作勢便要起身去扶,卻見凌蕭已經自行扶了圓桌站穩,只擱在圓桌的手,青筋隱現,指節發白。
擡起另一隻手輕輕拭去脣際血跡,凌蕭含煙籠霧的杏眸掠過些許驚痛,那驚痛一閃而逝,最後經化作無盡頹然。
“屍體呢”艱難抿出三個字來,凌蕭只覺胸口陣陣悶痛。
他這究竟是怎麼了不過見過幾次面的人罷了他是大夫,他是病人,不過是他治好了他的病罷了他不過討了他親手做的風鈴罷了
即便是他死了,他也不該這樣難受纔是
“屍體被另一名黑衣人搶走了”見得凌蕭如此,暗衛亦是一臉頹然,啞着嗓音澀然開口,將身體跪的更加筆直,額頭狠狠撞擊地面。
“屬下辦事不利請公子責罰”
暗衛的話,令凌蕭慢慢閉雙目,着一旁的石凳慢慢坐下。
“你先退下吧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待暗衛離去,凌蕭終是慢慢張開雙眼,自懷取出一物,卻是南宮九送他的那枚面具全文字小說。
手指與面具之輕輕摩挲,他眼前竟慢慢浮現出初見他的一幕。
那天,隔着橘色紗幔,他原是對自己的身體不報任何希望,出言譏諷他是江湖郎醫術不精,未料他卻當場反駁了他一番,先是憑空將他症狀說的不差分毫,還在他面前秀了手懸絲診脈。
那一刻,他聽到他胸有成竹的說這世沒有他治不好的病。破天荒的,他竟好似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曙光。
這許多年來,從未有一個人,不過寥寥數語,便讓他產生那樣的感覺。
然,他纔剛剛抱有一線希望,他卻突然和他談起報酬。
一瞬間,他對他的好感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些年來,爲了金錢名利接近他的人太多太多。而他自己也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他厭惡這樣的自己,也厭惡天下間所有貪圖錢財名利之人。
他出言譏諷他一番,他竟也好脾氣的未有回嘴,只轉而要了他房的一串風鈴。
說起風鈴,他本也並不算極愛此物,只一次閒來無事得了些石頭,便照着樣子串起來系在了窗前。
或許,若非是她提及,便是此物日日在他眼前晃悠,他也並不覺得如何的特別。
這樣的酬勞太過簡單,他當即讓洛言將東西包了給他。
不過是一串破石頭而已,他若喜歡,送他又如何不管他能否治好他的病。
然,他做夢也未有料到,他的身體,在他的藥方下,竟當真一天好過一天好看的小說。
或許是纏綿病榻已久,對於能夠重見天日這一點,他竟覺得尤足珍貴。
鬼使神差的,他想起她那天看那串風鈴的眼神,便讓洛言四處蒐羅起這些物件起來。
再見面,已是在幾日之後,他攜了藥箱徐步而入,卻剛巧碰到他在院曬太陽。 Wωω✿T Tκan✿c o
他不會忘記他那天看他的眼神,驚豔,癡迷,讚賞,儘管只有一閃即逝,卻仍舊讓他有些竊喜。
自此,他便常常會盼着他來。
可事實,他卻來得很少。
後來的那一次,只來問他換了枚面具便走了。
當時,她用新買的面具換走了早前的那一面,原是新買的面具要精美許多,他卻無端高興不起來。
那個時候,他看他的眼神,已經沒有了最初的灼灼發亮和專注。
他有時想起,會覺得自己很可笑,爲着一個男子對自己的容貌驚豔而竊喜,說出去恐要讓人笑掉大牙。
現如今其再想起,恐從那時起,他便對他存了念想,纔會在狩獵大會見到她驚愕的目光時心不安,纔會在後來不由自主跟在了他身後,更是荒唐至極的參加了那可笑的試。
或者,當時他不促成那件事情,他便不會受傷,也不會被帶到六王府,更不會落得如今的下場
越是想,凌蕭心便越是鬱結,胸口也痛得更加厲害。
又一連咳了好幾口血出來,他終是攥緊了手的面具,失聲痛哭起來全文字小說。
人道是,這世,有許多人,即便日日相見,卻也生不出半分知覺,但有的人,只一眼,便是萬年
從前,他覺得這句話分外的荒謬可笑,可今日,他卻覺得再有道理不過了。
想他堂堂的凌國四皇子,聞名天下的經商天才,多少女子趨之若鶩,卻偏敗在了一個男子手。
還是個只見了不過三次面的男子
想到這裡,凌蕭越發覺得自己好笑。
可如若可以,他卻希望他能平安無事,好讓他一直這樣可笑下去
這邊天香苑凌蕭得了南宮九的死訊後痛苦難當,終是看清了自己的心意,也面對了自己的感情。而同樣是臨西城的四海閣,離陌清亦是在第一時間得了南宮九的死訊。
不過,除了南宮九的死訊之外,他得到的還有南宮九的屍體。是以,待他與段行風已經查探後,便很快鬆了口氣。
性別的差異實在是太過權威,即便是面目全非,血肉模糊,也無法改變這具屍體是男性的事實。是以,離陌清當即知道,不過是虛驚一場。
不過,儘管他是第一個知曉南宮九並未有死去的人,但當他最早得知南宮潯的死訊時,反應凌蕭也好不到哪兒去。
無非是他是一國之君,喜怒哀樂都藏在心裡。
可再如何藏,他徒手捏碎茶盞,將一隻手傷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的行徑,也未免有些太暴力了。
畢竟,以他的體質,或許一個小小的傷口,便能輕易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