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就在南宮九沈洛一行人俱都擔心不已之際,江如畫這邊則完全是令一副景象。
翹着二郎腿坐在一頂軟轎之上,小腹高高隆起的女子時不時從一旁的果盤中拿些零嘴兒放進嘴裡。
只待她吃得有些口乾,便又抓了一旁的茶盞一通咕嚕嚕豪飲。
“喂!就不能換個大點兒的茶壺嗎?這大熱天的,弄這麼丁點兒一個茶壺,是想渴死誰嗎?”有些不耐煩的低吼,江姑娘一點兒也沒有身爲囚犯的自知,此刻仍是趾高氣昂的耍着驕橫脾氣,一會兒嚷嚷着想吃點兒糕點,一會兒又鬧着要喝冰鎮酸梅湯。
然而,說來也奇,這些個大能者忍耐力也挺好,竟也未有怨言,一般是將如畫要什麼,他們便給什麼。
對於這一點,江如畫自然是來者不拒,毫不浪費絲毫可以折騰這些人的機會,絞盡腦汁想出些既能夠拖慢行程,又不至於太過離譜的古怪要求出來。
沈洛會來救她,她一直相信着。
甚至於,此下這個狀況,她一點兒也不擔心自己,反而更擔心他的傷勢。
這麼多年以來,他的功夫精盡到了何種地步她一清二楚。可這一次,來人居然能夠將她的男人打傷,實在是讓她不得不開始重視這件事情。
蹙眉想了想,她覺着自己最近似也沒招惹上什麼大人物!
以往,這些人綁了她以後走不了多遠正主便會忍不住現身;而這一次,這些綁了她的人一路上卻幾乎一個字也不說,只是擡着她不停的趕路,似是急匆匆的想要將她帶往某處一般。
想了半晌,也未能想出個所以然來;略有些煩躁之餘,她覺得肚子似乎又有些餓了。
低頭,伸手摸了摸圓滾滾的肚子,江如畫眼中不經意間泛起些許溫柔,渾身頓時散發着母性的光輝。
自打懷了這個孩子後,她的胃口就特別的好,精神也很不錯,這一度讓她刷新了對於懷孕的恐懼和煩惱。
“寶寶,你要乖哦,爹爹馬上就會來接咱們的!咱們不怕!”
口中喃喃自語,江如畫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後悔。
早知道,她之前就不那麼招搖了;這次弄得沈公子受了傷,自個兒還被擡了這麼遠出來,她心中着實是很過意不去。
正稍稍有些懊惱,未料得她一直深思的幕後主使終於是出現了。
來者一看便知是個男子,身形修長挺拔,臉上帶了張面具,周身氣度也是很有些不凡。
入得軟轎後,這名男子並沒有說話,只是掀了衣袍在她對面坐下;繼而執了江如畫面前茶盞爲自己倒了杯茶,繼而細飲輕唾。
江如畫原也是不打算理會他的,便乾脆扭了頭自己啃自己的蘋果。
時光似是靜止,周遭空氣似也因爲這名男子的出現變得清涼起來。
好半晌過後,江如畫終是有些按捺不住。
“你到底是誰?抓了我又有什麼目的?”在沉默的整個過程中,江如畫已經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她並不認識眼前的男人。
因爲,但凡是相處過的人,她素來多多少少都有些印象,但對於眼前的這一個,她卻只覺得陌生。
此人並未有立時迴應江如畫的話。不緊不慢將茶盞中剩餘的水飲盡,男子終是擡頭,將一雙眼睛慢慢落在江如畫的臉上,繼而自眼底綻出一抹清淡笑容。
觸及男子眼底的笑意,江如畫渾身狠狠一震,眼中滿是訝然不可置信。
竟然,這個人的眼睛,竟然是天青色的!
像是黑夜與黎明交匯的那一抹初光,映着黛色的山水連成一片。
正當江如畫驚豔於眼前男子的雙目時,他已然動了動面具之下的梨色脣畔。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只需知道,我並沒有想要傷害你的意思。”淡而空渺的嗓音,和着他眼中的笑意,像是要與周遭的烈日和炎熱之中升騰出一層水霧。
四下彷彿在瞬間涼爽下來,江如畫頓覺舒服不少。
然而,就在此時,眼前的男子卻是再度開了口。
“可否勞煩你,說一說小九從前的事情......”
再度聽到小九這個稱呼,江如畫是愣了一愣的。
這十幾年以來,除了自己偶爾會時不時的唸叨起那人,倒是已經很久沒有人在她面前提起過了。
十七年時光,她還是會時常想起。每每憶及過去,她總也覺得一切恍如昨日。
她那樣清楚的記得她的樣子,音容,一顰一笑......
“你認得小九?”
幾乎是脫口而出,她多麼急切的想要找個人與自己共享一下記憶。
但眼前的人終於還是讓她失望。
男子搖了搖頭,面具下那雙天青色的眸掠過些許的遺憾。
“她並不知曉我.......”並不直接回答江如畫的問題,男子好看的雙目之中漸漸涌上一抹空茫,似是憶起了什麼十分珍視的過往,那樣的眷念和感懷。
模棱兩可的迴應,終是讓江如畫有些摸不着頭腦。
心中微微一動,她下意識問。
“你可有她的消息?”
原是試探性的開口,不料眼前的男子卻是突然有了反應。
眼中的空茫漸漸化作一些灼人的光亮,男子天青色的眸中慢慢涌上一抹期冀。
“或許,很快就可以見面了......”似嘆息,似呢喃,只他脣際吐出的話卻是令江如畫一顆小心臟猛跳。
“你說什麼?”若非是懷着身孕,若非是此刻坐在軟轎之上高度有限,估摸着按照江如畫慣有的性子,搞不好已經跳了起來。
這邊江如畫獨自一人兀自激動,但她對面的男子卻絲毫不鳥她。
似是慢慢回過神來,他並不在重複自己剛剛說過的話,只將視線再度轉回面前的江如畫臉上,眼中寫滿了誠摯和懇求。
“能請你,同我說一說她的事情嗎?”
江如畫覺得自己幾乎就要被眼前男子這雙清透澄澈的雙目所惑,竟是不由自主微微點了點頭。
“好。”
“多謝了!”眼前的男子笑,雙目彎彎氣質清冽。
有那麼一瞬間,江如畫覺得,縱然她看不到眼前男子面具之下的容顏,卻彷彿可以感覺到他笑容中的明媚和欣喜。
那種明媚和欣喜裡,寫着深情和珍視,沒有半分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