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京城,九阿哥歸心似箭。
他想福晉了。
還想孩子們。
他心裡盤算着時間,要是回京的時間早,還能趕上幼子的“百日”。
不過,錯過的可能性更大。
北上運河之後,每日行程就是固定的,沒有今天這樣快了。
九阿哥道:“四哥,這運河開閘放閘的,什麼時候船速也跟江水這樣快?”
四阿哥搖頭道:“再開閘蓄水,快的只是順流,也不可能逆流快。”
運河從北向南是順流,從南到北就是逆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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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阿哥想着運河的船速,道:“那要三月中旬才能回京了……”
應該能趕上了孩子的“百日”,不過因他這個男主人不在京城的緣故,“百日”宴也不會提前張羅。
幼子這裡,說不定跟他的兄姊一樣,要直接擺“抓週宴”了……
京城,貝勒府。
連續回了孃家三日,舒舒都有些不習慣了。
不算客人,可是也跟出閣之前不同。
進了三月,她就盼着九阿哥回來。
京郊的莊子,也都已經春耕。
大興的幾個貧瘠的莊子,除了還保留一部分種西瓜之外,其他就都種花生。
等到西瓜跟花生收成以後,還能種一茬土豆。
海淀跟通州的莊子,則是以玉米爲主。
這個可以做飼料,可以釀酒。
換下了厚衣裳,整個人都輕快了幾分。
對五日一次的請安,舒舒也多了期待。
看着鮮嫩的小妯娌們,還有相貌出衆的年輕貴人們,比較賞心悅目。
這一日,就到了三月初五。
舒舒換上柳綠色寧綢大褂,鈿子上是金鑲綠色碧璽的鈿花,看着清清爽爽。
白果這裡,則捧了一份新生禮過來。
前幾日十二阿哥添了庶長子,今兒她們這些伯母在太后宮請安後,還要去看這位小侄兒。
即便是庶出,可卻是長子,到底不一樣。
貝勒府門口,十阿哥夫婦已經在等着。
舒舒就跟十福晉上了自己的馬車,十阿哥則是上了後頭的馬車。
十福晉已經曉得幾分人情世故,道:“前幾日在十三阿哥處,十三弟妹的笑模樣真真的;今兒去十二弟妹處,總叫人彆扭。”
只能說十二福晉運氣不好。
大婚兩年,沒有動靜,庶子生在前頭。
跟太子妃、五福晉、七福晉當年的情形還不同。
舒舒道:“就是走個過場,坐坐就回來。”
十福晉點頭道:“嗯,要不也乾坐着……”
到了神武門門口,跟四福晉、八福晉與富察氏匯合,一行就入了宮。
神武門內,五福晉跟七福晉已經到了,正站在一起說話。
見她們過來,後頭跟着丫頭、嬤嬤懷裡大包小包的,七福晉低聲道:“今兒去五所不用道喜了,直接道惱吧!”
衆人聽了一愣。
五福晉先頭已經聽了一嘴,捏着帕子說不出話來。
那個字眼,她無法訴之於口。
即便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是如此。
七福晉嘆氣道:“小阿哥昨兒夭了。”
生育過的人,聽到這個消息,面上都不落忍。
沒有生育過的八福晉面上淡淡的,富察氏低着頭,看不清神色。
七福晉催着大家道:“先給娘娘們請安吧,就是爲了怕你們看到十二弟妹直接恭喜,纔想着囑咐一句。”
四福晉點點頭。
妯娌們就分了兩路,一路前往西六宮,一路前往東六宮。
五福晉沒有開口,舒舒也沉默。
太后之前發話,三月初六是好日子。
就是明天了。
五貝勒府就要多一個勳貴大姓出身的側福晉。
五福晉的心情能好纔怪。
八福晉與富察氏也安安靜靜的。
到了翊坤門,五福晉纔開口,對八福晉與富察氏道:“你們慢走,我們先進去了!”
八福晉道:“五嫂與九弟妹請便。”
五福晉點點頭,看了舒舒一眼,妯娌一起進了翊坤門。
五福晉放慢了腳步,面上欲言又止。
舒舒看見,垂下眼,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
五福晉這樣處境,她說什麼都不好,容易引人怨恨。
人心就是如此。
容易遷怒。
還容易欺軟怕硬。
指婚的是康熙,出面的是太后,可五福晉未必敢怨恨那兩人。
舒舒本就是怕麻煩之人,如今對五福晉有些避之不及。
做了幾年妯娌,她也看出來五福晉依舊是那個敏感多思的五福晉,不交心。
五福晉看到舒舒反應,有些意外,帶了幾分無措。
這會兒工夫,佩蘭迎了出來。
“五福晉安,九福晉安,娘娘等着了……”
五福晉點點頭,這才繼續前行。
翊坤宮西次間,宜妃已經妝扮完畢。
見兩個兒媳婦進來,宜妃受了兩人的禮,就叫兩人坐了。
“府裡預備的如何了?”
宜妃望向五福晉。
五福晉站起來應道:“都預備齊當了,只等明日新人進門。”
側福晉也要納彩,也要成禮。
五貝勒的請帖也早就派了出去,明兒就要擺喜酒。
宜妃點點頭,道:“那就好,回頭御前也好,太后處也好,都要問的。”
若是五福晉辦的不周全,那在御前又會被記上一筆。
雖說走到今天,多是五福晉踏錯行差的緣故,可宜妃還是盼着能有轉機。
只是她對五福晉的擡舉與寬容,以後不再有。
五福晉之前輕狂,就是因心中少了畏懼。
身在皇家,怎麼能少了畏懼?
五福晉聽着宜妃少了溫度的話語,還真是多了幾分惶恐。
她知曉,孃家門第低,不能做自己的依靠。
自己之前所依仗的,是生了小阿哥,還有就是太后與宜妃兩位長輩的器重與關愛。
如今,似乎都成虛幻。
舒舒在旁,安靜如雞。
先有八福晉,後有五福晉,剩下的皇子福晉們誰敢生懈怠呢?
“哐當”賜個側福晉下來,不僅打她們的臉,連帶着孃家都要被質疑教女無方。
宜妃本是喜歡熱鬧的性子,之前婆媳相處也都其樂融融的,如今成了這樣氣氛,心裡也不自在。
眼見着舒舒如此,她就放輕了口氣,道:“‘百日酒’不擺了?”
舒舒點頭道:“九爺不在家,兒媳婦一個人也張羅不過來。”
宜妃看着舒舒,道:“孩子們大些再往人前帶也好。”
這是真正聰明的人。
曉得所謂皇子福晉,富貴榮華都是從皇子身上來。
大家都曉得九阿哥大婚後長進離不開舒舒的勸誡,可是舒舒卻從不在人前顯擺功勞,平日裡對宮裡的孝敬,對叔伯妯娌的友愛,都是打着九阿哥的名義。
宜妃慶幸不已。
就九阿哥之前那人嫌狗厭的臭脾氣,要是指了其他人做福晉,估計還在八阿哥屁股後頭做跟班,哪裡會有今日成色?
只這一點兒,宜妃都念舒舒的好。
不過在五福晉面前,她說了這兩句,就沒再說了。
她端着婆婆架子就行了,沒有必要在兩個兒媳婦之間挑撥。
這妯娌不相親,影響到兄弟怎麼辦?
都有自己的小家了,妻兒排在兄弟前頭。
婆媳幾個就這樣,都是沉默寡言的,前往寧壽宮。
良嬪已經先一步到了。
十二福晉跟八福晉、富察氏也到了。
舒舒望向十二福晉,十二福晉穿着淺藍色旗裝,看着比平時素淨。
夭了庶子,對於嫡福晉來說,並不是好事兒。
瓜田李下,容易被人非議。
三福晉的名聲之前不好,就是因接二連三夭庶子的緣故。
即便不相干,可也會被傳爲蛇蠍婦人。
宮裡長輩們也會不喜。
皇孫金貴,照顧不好皇孫的皇子福晉就有過。
只是眼下不是道惱的時候,大家只能先跟着婆婆們請安。
五福晉站在宜妃身後,心跟着提起來。
她擔心太后也問上一句明日喜宴。
還好,太后沒有提這個。
太后望向十二福晉,道:“小阿哥福氣薄,到底也來了一回,你們夫妻兩個抄些經給他,讓小阿哥早些投胎去吧。”
十二福晉低聲應了。
舒舒站在宜妃身後,想到了其中的不妥當。
宮裡可不興死人。
除了帝后,其他人病重都要挪出來。
小阿哥在宮裡殤亡,這犯了忌諱。
更不要說,是在萬壽節前,有不好的徵兆。
太后慈愛,這是幫十二阿哥夫婦着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