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賤人與我不得不說的故事(下)

大概就是半年前,雷賤人突然失蹤了一段時間,再次出現的時候那張原本可以用來嚇唬小朋友的臉居然很端正了幾分,差點認不出來。這賤人得意洋洋地擺出電影主角的造型,做出自以爲必定迷倒千萬少女的POSE,掏出兩張飛機票和全是洋文的手續昭告天下。原來是先跑到韓國作整容手術然後飛去美國注射了艾滋疫苗,一共花費五十萬大洋。賤人言辭神情間春情澎湃鬥志勃發,彷彿立刻就要親手去掀起中國婦女界的腥風血雨,不過偶爾間也有些嗟嘆不已,因爲本來預定還要去日本做OO改造的,時間上趕不及所以只得作罷。

你他媽的真的是猛啊。我第一次心悅誠服,不是開玩笑揶揄地對他說。

聽雷猛自己說,這不惜血本的改造大計是因爲他立刻就要高升了。他老爸經過多方努力,終於爲他在朋友的大公司裡找了一箇中層職位,賤人立刻就要走馬上任了。從此以後就是天天出入辦公室,西裝筆挺地與OL們打交道,所以這纔去作了萬全的準備工作。

當下無須多言,自然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一羣球友熱烈慶祝雷賤人榮升傳說中的白領一級,胡吃海塞。從吃晚飯開始喝酒,吃了再去KTV邊唱邊喝然後出來宵夜繼續喝,喝到半夜三點然後坐車去十多公里之外的鎮上去按摩蒸桑然後那出來吃味精素面的時候還在喝,一直持續到天都開始泛白,這一通酒纔算徹底喝完。各自打道回府睡覺,我因爲沒騎車出來,則只有搭雷賤人的摩托車回家。

不知是那根神經被酒泡出了毛病,半路上雷賤人像是突然說可以順道去取回他藏在原來宿舍中的‘寶貝’。天色隱約泛白中,那傢伙鬼鬼祟祟抱着個身姿曼妙的裸女從宿舍中竄出,差點把我酒嚇醒了一半,還以爲酒壯狗熊膽讓他獸性大發。近了定睛一看,原來居然是個有些陳舊的充氣娃娃。在我逼問之下,賤人一臉情深意重地解釋,言之此乃他告別童貞的初戀情人,乃是初中時代他專門從網上去日本專門定購的極品,比擬真人勝似真人,擁有XXXX(下略一千個X)等等功能……不忍放在這裡於草木同朽要帶去留作青春的紀念。

他要騎摩托車,這位初戀情人自然就只有我扛在肩上了。雖稱之充氣娃娃,但這玩意既然號稱極品,就不是早期那能充氣放氣的便攜式產品,內有仿真骨架肌肉器官等等。天還不見亮,我也懶得把那些配套的制服往這東西上套,於是在矇矇亮的天色下,兩個赤膊短褲的男人肩抗一裸體美女乘摩托車奔馳在這盛夏的清爽晨風中。所幸這已經是郊區,加之清晨路上行人稀少,否則即便以我的臉皮之厚也是經受不起。

出了鎮上了108國道,眼看就要平平安安地回到S市裡了,正在一處十字路口停下等紅燈,突然旁邊馬達轟鳴,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也停在了我們旁邊,上面一衣着清涼的紅衣金髮美女正打量着我們兩個。金髮飄逸,粉肩外露,酥胸隱約,眼神迷離,好不性感也。

“有個性。”上下打量我們十數秒之後,美女眉頭輕挑,檀口微張吐出三字。

“點評一下,哪個部位最有那個什麼性?”我舉了舉手裡的充氣娃娃,鼓了鼓胸肌腹肌二頭肌,醉眼朦朧吃她一記豆腐。

“我是說車有個性。”美女白我一眼。

雷賤人這個時候纔回過神來,把快流到胸口的口水吸回去,大聲說:“好眼力,這就是我從美國定購的全世界限量版……”

“價值一百多萬的珍藏品居然被改裝成了這種花裡胡哨的東西,我保證全世界就你一個。”美女再白雷賤人一眼。

“看來我們對車輛的理解上還有相當的偏差,我可以很負責任地說,你對我還有我的車都有所誤解。”賤人冷哼一聲,似乎冒出點平常不見的氣概,豎起手指在胸前搖了搖,但是下一秒鐘馬上打回原型。“本人雷猛,雷霆萬鈞的雷,威猛無比的猛,請教小姐貴姓芳名電話號碼,有空聯繫,共同探討研究一下這個車輛……”

“廢話少說,跟得上我再說。”美女把住方向盤,看着前方已經倒數到個位數的紅燈冷冷一笑,不屑地聳聳肩,波濤暗涌。“能超過我的話別說電話號碼,上旅館開房都隨你。”

“哦哦哦哦哦……”雷賤人喉嚨裡發出一連串意義不明含糊不清的嗥叫,讓我甚至懷疑他已經性高潮,臉上的表情是極度興奮又想壓制一下保持風度但還是壓制不住只得拼命關緊嘴巴忍住要流出來的口水。

“老子要下車老子要下車……”我連忙大叫。這種情況坐這車的危險性絕對不比騎上一枚洲際導彈差。

“好,老魏,快抱着你的法寶下車,以後少玩這種不健康的東西。”雷賤人先發制人,在美女面前表明立場意即這不健康不道德的淫靡玩意完全和他無關。

“好,日你娘,老子回去就把這玩意兒拆了當柴燒重新做人……”我連忙翻身下車。

紅燈的驟熄綠燈驟起,紅色跑車和賤人摩托的馬達同時發瘋一樣的轟鳴,兩部機器比發瘋還瘋地把汽油化做滿腔的怒火奔騰而出通過一系列精細無比的機械傳動讓輪胎不要命地和地面摩擦轉做強大無比的動能帶動着自身和跨坐在上的賤男騷女一起狂奔而出。

“慢點慢點……”我大叫,只是兩部發動機的嗓門很明顯不是我敵得過的。

我這樣叫肯定不是爲了提醒他路上小心,而是因爲我的腳還沒從他摩托上拿下來。

打球之後就去喝酒喝到現在,我腳上穿的還是球鞋,而球鞋的鞋帶是沒有系的,隨手賽在鞋子裡,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跑了出來耷拉在鞋外,而就在我邁腿下車的時候,鞋帶卻不知怎麼的纏在了他摩托車後座尾部的縫隙裡,不得不一隻腳落地另一隻腳還掛在他摩托上,肩抗充氣娃娃擺出一個金雞獨立仙鶴亮翅的姿勢。

兩部馬達的怒吼中我的聲音實在不算什麼,而且即便是聽得見,雷賤人那已經被性激素充斥得要爆炸的腦袋也不會對我這個臭男人的聲音有任何反應。

說時遲那時快,摩托車怒吼着像吃了一百瓶偉哥一樣衝出。這鞋子不過是仿喬丹的水貨,但是現在卻表現出了無比過硬的質量,我繼續保持仙鶴亮翅的造型被拖出了十多米掛在摩托上的鞋帶這才斷裂。球鞋飛天,巨大慣性下我保持着張腿劈叉宛如跳芭蕾的奔放造型繼續前衝回旋翻身,一下撞在了路邊的護欄上。

這一撞雖然勢頭猛烈,但是以本人強悍的身體素質那原本只應該是小菜而已,但是那護欄高不高矮不矮居然恰巧就在一米左右,而這個高度恰巧也是我要害所在。什麼要害毋庸多說,男人都有的要害是也。天鵝舞般的張腿劈叉下,這一處號稱比任何要害都更要害的私家重地沒有任何的遮擋,狠狠撞擊在了鋼鐵護欄之上。

即便是千鈞一髮之際我以強悍的腿三頭肌腹肌收縮抵消慣性緩衝一下,我還是覺得劇痛宛如把很大很鈍的刀子一下從那裡捅了進來一直貫穿到了喉嚨口,我嗥叫一聲,撲街。

這一撲也撲得不同尋常。也不知是爲什麼,我直到這個時候手裡還抓住那個賤人的初戀,這一撲之下剛好撲在了它身上捲縮起來動彈不得。不是我不想把身體從這也許帶有雷賤人體味的東西上挪開,而是真的疼得沒法。有誰不信大可以試試全身重量以1200cc排氣量的加速度撞一下那裡然後還能不能動。

正疼得翻江倒海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時候,一輛汽車馬達聲由遠而近,在我身邊戛然而止,然後就是車門一開,有人腳步聲接近。

阿彌陀佛,這裡也算得荒郊野外,這大清早居然有剛好就有車經過,而且看到我這受傷的人立刻過來施以援手。一邊與劇痛抗爭一邊大嘆原來社會還是有好人的社會主義精神文明建設的成果不容小覷,我用足吃奶的勁緩緩擡頭看向來者努力開口卻只能發出連我自己都聽不清的聲音:“幫個忙,送我去醫院……”

“呀~~!!”一聲大叫,堪比剛纔我要害受擊時吼出的聲調。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嬸雙目圓睜,單手護住鏡框嚴防眼珠子和金絲眼鏡一起掉下來摔碎。“現在的年輕人,怎麼能夠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公衆場合幹這種事?”

我這才隱約醒悟,我是打着赤膊只穿條球褲根本就是半裸,而身下這個賤人的初戀也是身無寸縷,而且現在這個姿勢確實符合某種造型。

“你們到底有沒有羞恥心?知不知道什麼是廉恥?你們知不知道現在的世風日下就是被你們這些不知所謂的年輕人……”金絲眼鏡大嬸已經義憤填膺怒火滿腹,厲聲譴責。可惜我現在是痛得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了,更毋庸說解釋。

“唉,下面那個好像不是人,是個……”大嬸旁邊一箇中年大叔頭戴一副彷彿上個世紀古物的大大的黑框眼鏡,以學者的沉着冷靜仔細看了看,斟酌了一下語句,才分析說。“……是個性玩具。”

“不是人?”大嬸擡了擡眼鏡,觀察揣摩思考了一下繼續義憤填膺。“你們以爲這什麼標榜個性什麼行爲藝術就能充實你們空虛的心靈……”

“這個年輕人好像受傷了?大腿那裡面在流血呢……”一個學究模樣的偉大老頭觀察力舉世無雙,終於發現了問題所在。我感動得幾乎哭了出來。

金絲眼鏡大嬸終於不再義憤填膺,摸出手機先給我閃了一張玉照差點給我閃昏過去,然後這才按鍵呼叫110。

第二天,《S日報》的頭條頭版的消息便是‘省視察組清晨路遇救傷者’,接下來的副標題則是:‘是行爲藝術還是不知廉恥?108國道年輕男子光天化日下使用性玩具導致重傷’

文中,首先對省精神文明風尚建設視察組的同志們的路見不平救死扶傷的偉大作風進行了大篇的肯定與讚揚,然後就是對那位在膽大包天不知廉恥把S市的面子都丟盡了的男子的強烈譴責,初步懷疑此人乃是行爲藝術的激進分子抑或是精神異常者,具體消息有待於進一步的核實和調查云云……下面就是金絲眼鏡大嬸幫我拍下的照片,而且不知哪個死編輯居然把馬賽克打偏了,讓我尊容躍然紙上。從此我108國道色情狂的名聲響徹江湖,被人津津樂道了好一段時間。

此外,和這篇報道相比,最後的社會版角落裡‘奇蹟,時速200公里摩托衝進河駕者只輕傷’的報道雖然微不足道不值一提,但卻另我肝火大盛。這樣的賤人居然不死,還有天理麼?

於是便是如此,我就在醫院裡躺了這半個多月。中間還接到公司的通知,以很委婉的理由將我辭退了。本來我就是公司裡出了名的刺頭,號稱辦公室女文員剋星,這一下再以這種方式大大出名,公司再不把我給退了那些女文員就都得主動辭職。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個雪上加霜幾乎沒讓我腦血管爆上幾根。

醫院的那半個月裡我的肝火一直沒有熄過,打過無數次那賤人的電話打算興師問罪居然全部都關機。出院之後直接到他家去找他也是人影皆無,看來是知道我那一下是他給弄的所以溜之大吉。最後我也只有不得不把這口火氣硬生生吞了下來,總不可能放把火把房子給人燒了吧,畢竟他也不是有意爲之。

所幸不久之後,正準備捲鋪蓋滾回老家之時老同學阿酷給我介紹了我現在這份工作——遊戲中的職業打手。有他幫我介紹,加上本人頭腦不算笨,氣勢更是在其餘同事中佔了絕對優勢,來了不久之後就當上了一班班長,打手頭目。

坦白說這份工作確實比在公司裡站着開銑牀千篇一律的銑那永遠銑不完的破零件好玩上百倍,工資待遇也不見得低了,我也總算因禍得福了一把。漸漸幾個月下來,我沉浸在偉大的勞動熱情中,也慢慢把對雷賤人的苦大仇深拋在了腦後,後來朋友告訴了我他新的手機號碼新住址我也懶得上門興師問罪。如果不是在遊戲中居然用那種方式把他撞見,我還真把他忘記了。

雖然遊戲中他的相貌已做得比萊歐拉絲還萊歐拉絲,但是那語言,那動作,那股‘賤’的味道就算瞎了眼都能看出來。本來看到那位第一高手雷暴風情之時我一直也只是奇怪,彷彿這股騷味道賤氣息熟悉得很,但卻萬萬沒朝他身上去想。數千萬用戶的網遊,上千萬平方公里隨機分配的出生地,要無心碰上熟人的機會近乎沒有。但直到那傢伙拿出他的招牌動作和語言,擺出自以爲很有造型的大談男人該如何如何簡直已經就是在往臉上貼標籤‘我是賤人’了,於是我才豁然貫通,接下來便是這場奧妙無方經典之極的賤人殲滅戰。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要硬往我這裡撞,居然這樣都能讓我一洗幾乎都已經忘記不大在乎的舊仇,可見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人至賤必獲罪於天無所禱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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