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再沒有任何事物能有它這麼偉大，這麼永恆。這是唯一能接近真實的道路……”
祭壇上，骷髏般的奈落祭祀高舉雙手，正在用當年紅衛兵背誦主席語錄的聲調大放厥詞。我在下面急得是團團轉，恨不得上前一把把這傢伙拉下來用刀子比着喉嚨讓他給我立刻執行自殺儀式。被那羣西北好漢一耽擱，時間已經過去不少了，二班上班的時間應該已經到了，遊戲外面隨時會有人一把把我的頭盔摘掉讓我所有努力付諸流水。
不過我也只有急得原地團團轉而不敢造次。上面這乾瘦乾瘦的傢伙絕對是超過一百級的高級NPC，真要亂來一個傳說中的死亡之指立刻就能把我變成一團破肉。四周還有十幾個等級同樣恐怖的滿身盔甲的殭屍武士，面罩下紅彤彤的眼光很有殺傷力地盯着我看，如果不是我是特意來偉大的收割血肉者的關照下自殺，以死亡來增加這位大佬的神威，只憑我太陽神牧師的身份這些傢伙早就在神廟之外把我刴了。
這奈落神廟說是神廟，其實就是把一個早已荒廢了的亂葬崗地下挖空後的一個洞窟，陰森恐怖，周圍還有不少幽魂殭屍之類的東西在亂逛。去死去死團的菜鳥們若不是來前就在外面的幽魂前通報了是來自殺的，一輩子也沒機會走到這地方來。
雖然奈落在西南混得慘，這裡畢竟也是神廟，如果沒有這些高級NPC坐鎮，大隊正義之士早就來將之夷爲平地了。
“現在，以偉大的陰鬱之王，生命憎惡者的名義，讓你們體驗那死亡的偉大。”
上面的老傢伙終於廢話完畢，走下來做出個彷彿邀請的手勢，我當仁不讓第一個就直接跳了上去。
“聖鬥士老大你走好。”
“重生之後也一定要這樣彪悍啊。”
“有空多來我們龍與美人傭兵團的論壇上交流一下，你別看我肉腳，我們團在西南地區也是排得上號，團長肥豬羅格更是西南十大高手之一，可以和鷹之團多多合作……”
“好好好，有空聯繫有空聯繫。”我敷衍式地朝下面不捨的廣大羣衆一揮手，迫不及待地就朝滿是乾枯了的血跡的祭壇上躺，看起來猴急得像是爬美女香榻的色鬼。
躺上去之後立刻系統菜單中又彈出了個選項問是不是確認要自殺，然後下面就是和官方網站上一樣的對這個奈落神廟作用的介紹。我看也懶得看幾乎是選項框一彈出立刻就選擇了是。
我幹，這已經是進入這山谷後的第二次系統確認問你是不是真的要自殺。不過自殺確實是意義重大不可挽回的，要玩家謹慎一下再次確定也是應該的。
祭祀老頭並沒有急着動手，而是埋頭打量了我一番繼續用那種語錄般的口氣慢吞吞抑揚頓挫的說：“已經很少有你這樣認識到死亡偉大的真諦的人來這裡了，你終於在虛假的光明中認識到了事物的本質，看得出你之前已經迷茫了足夠久的時間。爲了獎勵你的迷途知返，以陰鬱之王的名義給你個機會讓你完全地體驗死亡，只要你的靈魂不再回歸虛假的正義和光明……”
系統居然彈出了第三次問我是不是要接受的對話框，老子幾乎要發火了。遊戲設計員到底有沒有腦子，不是誠心要自殺誰他媽的特意來這裡往這破臺子上躺，問這麼多沒營養的問題耽擱老子時間。
乾屍老頭不知道從哪裡摸出把比他都還高大的血紅色鐮刀，對準我的胸口搖搖晃晃地高舉而起，口裡還在念叨：“偉大的血肉收割者啊，你感受到這個祭品對您的虔誠對死亡的崇敬了麼，以您偉大的神力……”
神你媽媽的頭，你倒是快砍下來啊，這麼大這麼長的鐮刀你他媽的舉着不累啊。
“迴歸偉大的死亡的懷抱吧……”足足十多秒，也不知道那傢伙是念夠了還是舉夠了，血紅色鐮刀終於朝我的胸口砍下。
眼前一黑，青果山聖鬥士這叱詫一時風雲的人物就這樣永遠地消失了，想起來居然還真是有些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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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系統還沒摘下頭盔，就聽到外面在喊：“酷哥，你找魏飛？他正在裡面。”
暗叫一聲剛好趕得及，我取下頭盔，看到羅霖等幾個傢伙正在我周圍閒聊。果然換班時間已經到了，周圍二班的傢伙正在陸續戴上頭盔，我椅子後也還有個等着的傢伙。看樣子回來得算是時候，再遲個十來分鐘，保不定誰會直接把頭盔給我取了。
就算這裡沒人願意得罪我，但今天斌老大會上線。我早已經說過我不幹了，人物也肯定是要刪除，畢竟這遊戲人物也算這工作室財產的一部分。但是如果老大上線後聽說我去奈落神廟了，而且還是在這裡繼續用着公家的機器，說不定會立刻叫周圍的傢伙來強制取下頭盔，派阿酷逼我立刻就在遊戲外強行刪除人物資料，那我還真要頭大一陣。
“老魏，剛剛是不是去自殺了？關掉短信器幹啥，我們說來給你送送行的。”
“你不會是還想玩這遊戲吧？不在斌老大這裡幹你怎麼玩？外面網吧裡可是十塊一個小時，你受得了啊？”
“你怎麼就不幹了呢？你不會是想跑路吧？”
“喲，酷哥來了。”
羅霖和劉志節幾個傢伙看到阿酷進來，立刻點頭問好。這些傢伙都是我的共犯，這次沒有受到處分都是全虧了我和阿酷，而且聽說阿酷代我捱了一刀，更是對這樣的英雄好漢佩服之極。
“下班了啊。”阿酷笑着對他們點點頭，看向我問。“怎麼，回心轉意了？打算還是來這裡上班？”
“不，只是來站好最後一班崗，把該交待的事都交待完嘛，順便去奈落神廟自殺了。”我沒打算瞞他我去自殺的事，這本來也瞞不了。
“奈落神廟自殺？你還打算玩這遊戲？”阿酷有點意外。刪除人物資料也可以在遊戲外進行，一兩個選項就搞定了的事，去奈落神廟的原因不用多說，肯定只是爲了那點遺留下來的經驗值。
“玩上癮了，有空的時候玩玩回味下。”我不動聲色。
阿酷默然了一下，也不知猜出什麼沒有，只是笑了笑拍拍我肩膀：“回心轉意的時候通知我一聲就行。斌老大那裡我幫你搞定。”
“謝了。”我站起來長出口氣，話多說也沒意思，男人之間很多東西不需要多說，我領了他的情，他知道我領了他的情這就夠了。我拍拍他肩膀。“我走了。”
走出門，一路之上屋子裡的傢伙們都在高聲和我打招呼告別，有戀戀不捨的有真情告別的也肯定有巴不得我快滾蛋只是不敢暴露出來的。我在門口回身很瀟灑地揮揮手，不帶片雲彩地去打開車鎖，跳上車騎上走了。
阿酷是個不錯的傢伙。不論他幫我擋那一刀的動機和結果是什麼，這個朋友我都認了。
斌老大也算是個不錯的老大。雖然脾氣暴躁了點殺氣重了點，但就憑我欠他這麼多錢而且還拒絕了他的安排最後只是一個空頭保證，他也沒有多說什麼，確實有心胸氣度，出身社會底層的匪氣也許讓一般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受不了，不過在我看來比公司裡那些自以爲受過高等教育的虛假嘴臉順眼百倍。
不過不管是一時的火氣衝動加被迷信蠱惑了一下，還是深思熟慮後的衡量得失，既然話已經說出口了，我也就只有很光棍很瀟灑地滾蛋。
當然了，無論耍個性還是暗渡陳倉，資本是首要條件。沒有錢別說豪言壯語要在半年內還斌老大那一萬多塊，裘老頭那裡的房租水電立馬就能讓我焦頭爛額。我自然是有了充分的打算，安排好了足夠的後路，纔敢拒絕老大的安排。
現在青果山聖鬥士已經不存在，那兩小東西早在拍賣會之前就悄悄地放在了小金庫中，自殺之前也轉移到了安全的地方。現在誰也誰也抓不住我在遊戲裡的動向。這一切可謂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剩下的就是再進遊戲，想辦法把那兩玩意賣出就是。現在所剩下的最關鍵問題就是怎麼去賣，怎麼去玩這遊戲。
這死遊戲的定位本身就比較高，就是最便宜的專用遊戲頭盔也得兩萬一個，我不在老大那裡工作，哪裡去找電腦和遊戲頭盔來進入遊戲就是最大的問題。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去網吧，網吧裡還是有各種電腦和遊戲頭盔的，但那是記時收費，用這遊戲的頭盔是每小時十大元。
要在遊戲裡把那兩件賣東西並不是簡單。一是因爲那是雷賤人弄來的贓物，不能拿到拍賣會上去賣。昨天晚上打電話去雷猛那裡試探消息，似乎這事在公司裡已經穿幫，連人物賬號都被凍結，GM正密切注視着他丟失的裝備。雖然不知會不會對得到大部分東西的斌老大悄悄動手清理，但我卻清楚對於我手上那兩件東西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
如果只是斌老大那裡的一件聖光天使的守護那還好，而如果再有兩個聖器突然同時出現，以目前聖器的稀缺度來說絕對多少會引起些遊戲裡金幣兌換價格和裝備的含金量的平衡性波動。這些是遊戲公司最在意的東西，如果就那樣任我胡來說什麼我也不信。
賤人一副馬上就要上吊自殺的聲調語氣，聽說這段時間窩在家裡門也不敢出公司裡的電話也不敢接網也不敢上，宛如傳說中的藝術家一樣只在酒精和外賣學生妹大麻中尋求人生的真諦。哪裡知道我的心情並不比他好多少，在GM的密切關注下那東西肯定就不能出現在拍賣會上，也不能去城裡鑑定，否則一旦讓系統檢測到，說不定立刻就有異界之門在我身邊拉開，把我吸入什麼古怪界域然後幾隻等候多時的伏行夜影把我連同手上的贓物裝備一起捏得稀爛。
也就是說現在我唯一的方法就只能在玩家間私下交易。而要找到能偷偷買下這樣重量貨色的合適買家，以及博得對方的信任，一個沒什麼等級的新人是不可能的。畢竟這玩意可是至少十來萬的交易，還不受系統保護，誰知道有什麼貓膩在裡面。所以我纔不得不抓緊最後的時機去奈落神廟自殺，至少也讓新人物不用從頭開始練級。
據我估計，真要賣出這樣兩件東西，最少也得要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在網吧玩這遊戲要花多少錢？我這欠着一屁股的人哪裡去找這些錢？
錢啊錢，命相連，錢不是萬能的但是沒有錢確實是萬萬不能的……思慮再三，看來也只有動用我的棺材老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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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這一章的標題是模仿很早以前海南出版社出版的那個聖鬥士的單本書名風格……
第二卷 猛獸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