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卿凌清洗着小乞丐的傷口,見他喋喋不休地妨礙自己,不禁臉色一沉,“如果不放心她,馬上帶她入宮找御醫。”
“你先給她看看,我怕她傷着肚子了。”齊王說着,擔憂地回頭看了一下眸光呆滯的褚明翠。
她還沒試過像現在這樣失魂落魄。
也不知道是傷着哪裡了。
元卿凌回頭看了褚明翠一眼,淡淡地道:“我不是婦產科的,不懂得這些,別妨礙我。”
褚明翠彷彿魂魄才歸位,不由得沉冷地看了齊王一眼,“我沒事,王爺千萬不要亂說。”
但是,她腦子裡卻忽然靈光一閃。
父皇這一次一定會追究責任,但是如果說她懷上了呢?
這個月的月信遲了好幾天,前兩天故意入宮去探望姑母,順帶叫御醫過來請脈。
御醫說似乎是滑脈,但是又不像,有可能是日子太短,還沒表現出來,等過幾天再診斷一次。
她的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如果真的懷上了,父皇是斷捨不得責罰她了。
元卿凌沒搭理他們,繼續爲小乞丐治傷。
小乞丐躺在地上,臉上雖有痛苦的神情,但是,他也有滿足。
他撿了兩個包子,一口一個,都往肚子裡塞了。
他從沒試過有這麼飽的時候。
“痛嗎?”元卿凌爲他夾出傷口裡的木刺,旁邊還有滾燙的粥造成的燙傷,紅了一大片,骯髒破敗的褲管往上拉,大腿到膝蓋處,也是滾粥的燙傷。
燙傷是很痛的。
小乞丐搖頭,他看着元卿凌,有些好奇,也有些惶恐。
元卿凌弄好傷口,開始爲他塗抹燙傷膏。
齊王看到這一幕,不禁倒抽一口冷氣。
褚明翠拉着他走,他還是忍不住地問了元卿凌一句,“五嫂,你難道不害怕嗎?”
元卿凌倏然站起來,站在齊王的面前,厲聲問道:“齊王,你五哥呢?”
齊王被她忽然的激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看到五哥還在處理傷者,便道:“五哥在救人。”
“那你他媽的在這裡做什麼?”元卿凌氣得口吐惡言,“我已經快忙瘋了你沒看見嗎?周邊那麼多傷者,就不會去給他們包紮止血一下?實在你心裡沒有半點惻隱憐憫之心,只顧着你家媳婦有沒有事的話,那就抱着你家媳婦滾蛋,別妨礙大家救人。”
齊王彷彿被雷劈了一樣。
元卿凌機關槍似地噴了好一會兒,齊王才反應過來,自己被五嫂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狠狠地痛斥了一頓。
惱怒,羞辱,涌上心頭,身爲皇子,且是嫡出的,哪裡受過這般奇恥大辱?
當下怒道:“元卿凌,你竟敢這樣說話?你上次推翠兒下湖的事情,我看在五哥的份上沒有和你計較,你現在是越發囂張了是嗎?”
元卿凌看着褚明翠,“我推你下湖了嗎?你是這樣跟他說的?要不要對天發誓,說你沒有拖我下湖更沒有在湖裡壓我的頭要淹死我?你發誓,以你全族的聲譽發誓,以你腹中孩兒發誓,以你這條命發誓,只要你敢發誓,我就給你賠罪,是我錯了。”
褚明翠看着她,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楚王妃,此事已經過去,我不與你計較。”
說完,她對齊王道:“我們先回去吧。”
齊王心性幼稚,道:“發誓,你就發誓,且看她還有什麼話說。”
褚明翠眼底隱隱有些不耐煩了,“我腹痛,不想和這些人計較。”
齊王聽得說她腹痛,當下緊張得不得了,“好,我們不跟她計較,我們走。”
周邊許多人,在剛纔元卿凌發火的時候都紛紛看了過來。
小乞丐也這才知道她竟然是楚王妃,嚇得整個人都顫抖了,連元卿凌爲他弄傷口,他都不敢,一個勁地縮着。
元卿凌橫眉豎眼,“不許動!”
小乞丐當下一動不動,像石頭一樣,大氣不敢喘一口氣。
他也不敢再看着元卿凌,眼神無處躲藏,十分驚慌,又說不出的激動。
“好,明天過來楚王府找我,我再給你上藥。”元卿凌把他的褲管拉下來,其實也遮蔽不了什麼,褲子爛得很了。
小乞丐顫聲道:“好,多謝……多謝王妃。”
元卿凌知道他不會來,便給了他幾顆藥,交代道:“這藥,一天吃一次,五天的量,至於這兩顆,是退燒藥,你如果覺得自己發傻,就馬上吃一顆,知道嗎?”
小和尚慢慢地伸出手,那手又黑又瘦,像枯枝一樣。
元卿凌把藥給了他,轉身又去治療其他傷者。
救援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逍遙侯府來了人,睿親王也親自過來接王妃和紅燈郡主。
睿親王妃沒有走過來與元卿凌打招呼,但是卻衝她微微點頭致意,算是感謝她救了紅燈。
現場漸漸在可控範圍之內。
宇文皓嚴令,無關人等,馬上撤離。
這個無關人等,包括了元卿凌。
“我……”元卿凌想據理力爭。
宇文皓直接一手抱起她丟上馬車,對元卿屏和綠芽道:“帶她回府,盯着她喝水,吃飯。”
“不,我這還能……”元卿凌掀開簾子,藥箱裡還有藥,主要是這樣。
“閉嘴!”宇文皓落下簾子。
“是,姐夫威武!”元卿屏確實真怕了,大姐真是瘋了,竟然還一直往裡頭衝,那都是男人乾的活。
不過,大姐剛纔也很英勇。
她覺得自己忽然有點佩服大姐了。
“元小姐,你們也在這裡?沒事吧?”
元卿屏正欲上馬車,便聽得一道清越的男聲響起。
回頭一看,卻見一個身穿青色錦緞衣裳,腰間掛着玉牌的俊美男子笑盈盈地看着她。
此人好臉熟。
“您是?”元卿屏實在是記不起來,不禁問道。
顧司身子微微晃動,自己都聽到某些東西碎裂的聲音。
他一直以爲,他們見面的那一次,哪怕是驚鴻一瞥,都應該是刻骨銘心的。
他會想起她眸色清澈地掃過來那一瞬間,那一記眸光也定有深意。
他在期待見到她。
相信她也是,深信不疑。
他暗地裡想了她好多個夜晚。
想必她也是,可能比他更甚,畢竟女孩子的自控能力都很差。
但是,天殺的她剛纔在說什麼?問他是誰?
顧司轉身就走,沒有直面殘酷現實的勇氣。
他不能接受,一直都是他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