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抱着元卿凌走回楚王府的時候,宇文皓整個人都還在顫抖的。
他不敢想,如果來遲一步會有什麼後果。
當他遠遠地看到褚明翠衝過去掐住元卿凌的脖子時,那一刻絕望充斥着他的心。
齊王府走水,老七被困火場,火勢燒得很大,很快,隔斷老七逃生的路。
而最重要的是老七竟是昏迷過去的,他壓根不知道起火。
鬼影衛是先到的,但是當時火勢已經無法控制,火火勢一旦燒起來,十尺內也感覺烈焰灼身。
老七素來附庸風雅,屋中多是木製建築,整個門樓都是用櫸木建造,這一旦燒起來,就形成火海,鬼影衛壓根無法靠近,雖冒死衝了進去,卻無法帶着擡着齊王再衝出來。
他們趕到的時候,火勢已經徹底失控,往周邊蔓延。
爲了避免往燒到附近的宅子,必須要儘快撲滅火勢。
他與老三去救老七,水龍灌了許久,才終於把門樓給剿滅,救出了老七。
可這邊還沒消停,便聽得孫王府的人來報,說有賊人進了府,擄走了楚王府與齊王妃,更重傷了阿四。
當時的他,是整個慌亂,不知道往哪裡去找,帶着人在京城如矇頭蒼蠅般亂搜無果,碼頭的苦力來報信,說有人挾持楚王妃下了水,他立刻便帶人去追。
他現在知道是蠻兒叫苦力來報的,他把元卿凌放在牀上,眼底一陣生澀,撫摸着她蒼白得毫無血色的臉,指端還是顫抖得厲害。
元卿凌還沒醒來,虛弱得像一隻受傷落地的海燕,毫無生氣。
喜嬤嬤和其嬤嬤都衝着進來了,抓住徐一便問情況,徐一告知,說王妃受傷,但是沒危及生命,大家才安心。
宇文皓把衆人關在外頭,爲元卿凌換了衣裳,再開門。
“徐一,給本王端杯酒來。”宇文皓尾音顫抖地下令。
徐一知道他嚇得要緊,便連忙去倒了一杯酒給他。
宇文皓握住酒杯的指尖發白,狹長的眸子裡浸着寒意,他仰頭,一口喝盡,才使得呼吸慢慢地暢順起來。
“王爺,您別擔心,方纔在船上,鬼影衛都說王妃沒事的。”徐一安慰道。
宇文皓眸子是看不到盡頭的沉黑,口氣冷冽地道:“褚明翠送到哪裡了?”
徐一道:“聽鬼影衛的意思,是送回褚家去。”
宇文皓眸子越發冷寒,“你去給首輔送句話,這不是家事,希望首輔不要私下處理。”
徐一一怔,“這……王爺您的意思是?”
宇文皓面無表情地道:“京兆府負責京師治安,這是蓄意縱火謀殺案,你去京兆府傳本王命令,讓府丞親自帶人到褚家去拿人。”
湯陽快步進來,道:“王爺,還是讓首輔私下處理吧,這事若鬧到衙門去,京師出了這麼大的案子,京兆府有巡查不力的罪名,到時候,就算能順利治了褚明翠的罪,您也會被問責。”
宇文皓臉色陰沉,“本王確實有失職,父皇問罪,本王認罪就是,你有什麼好怕的?”
湯陽道:“王爺,褚首輔想必是會嚴懲的,且褚明翠傷勢很重,就算不處死,怕也是過不了這關,您何必把自己搭進去呢?”
宇文皓揚起陰鷙的眸子,眸中銳光如那茫茫雪地裡反射的太陽光,叫人不敢直視,他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溫度,“湯陽,她佈置這件事情,不動聲色,先放火引開鬼影衛,再引人進孫王府重傷阿四,擄走王妃,這是她一個人能做到的?她一個女人,便可把當朝這麼多位親王戲弄在掌心之上?你信,本王不信,褚明翠有幾分能力,本王很清楚。”
湯陽一怔,“這……”
“齊王府縱火,本王信她勉強可以做到,但其實深究起來,這場火一點都不簡單,再者在孫王府裡頭,憑她一人之力,便可引狼入室,殺人擄劫,再安排逃走路線,定下船隻,這不是她獨力可爲。”
光接觸殺手,便必須有人牽線。
殺手組織背後都是有統籌的,不會輕易接私單。
而且,他們也很講究規矩,皇室和官家的人頭,基本是不拿,免得被人連鍋端。
但是他們是直接進了孫王府,至於齊王府的火,放得十分有技巧,也不是隨便丫鬟婆子可以做的。
同時兩撥人在進行這個陰謀,會是褚明翠能一手控制的?
湯陽回過味道來,才白着臉道:“王爺想得周到,卑職欠缺思量了。”
宇文皓坐在了元卿凌的牀邊,冷冷地道:“你怕本王得罪褚首輔,怕本王被問失職之罪,可若背後之人不揪查出來,本王寢食難安。”
湯陽道:“那這事,卑職親自去褚家那邊說一聲,徐一,你到衙門去,傳王爺的命令。”
兩人分頭行事。
喜嬤嬤命綠芽去打熱水,爲王妃擦臉擦身子。
熱水端了上來,宇文皓暗聲道:“你們都下去吧,給王妃準備點粥的,等她醒來吃。”
衆人領命退了下去。
宇文皓浸溼雙手,用指腹輕輕地在元卿凌的臉上先擦拭,她臉上有很多血污,都已經凝固。
她臉上無傷,這些血不是她的。
可當初看到的時候,還是叫他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第二次了,這種驚嚇再多一次,他覺得他會死的。
今天知道她落在褚明翠的手中,那一刻,他已經絕望到不抱任何希望了。
他這些日子裡,對未來的所有預設,憧憬,都轟然倒塌,那種絕望的滋味,便是如今看着她躺在自己的面前,還是沒辦法消除。
手指是溫熱的,但是她的臉是冰冷的。
他差一點落下眼淚。
元卿凌醒來的時候,便看到他的手撫摸着自己的臉,眼底赤紅。
她全身一點的力氣都沒有了,全身像是被車輪碾過,又痛又酸,連睜開眸子都覺得乏力。
“醒了?”他癡癡地看着她,脣瓣揚起,一笑,淚水卻竟真落了下來。
元卿凌望着他,眼底有淚水盈起,慢慢地擡起手,掃去他臉上的淚水,無力啞聲道:“我沒事。”
“知道。”他脣角隱約有顫抖之意,“如果你有事,這天就塌了。”
元卿凌想轉過來對着他,但是一動彈,就痛得她閉上眼睛輕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