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
鎮北侯看到女兒宣佈喜訊之後活蹦亂跳地回了房間之後,在心底哀嚎了一句。
他好比一頭下山的猛虎,來勢洶洶,氣勢磅礴,卻一個絆腳,哐當哐當地滾到陰溝裡頭。
丟盡了顏面不說,還費煞了他耗盡全身力氣營造出來的威風。
明元帝的旨意,姍姍來遲,明日才抵達鎮北侯府邸。
封了個妃位,封號也懶得給,賜了個扈妃,可見敷衍。
但是,扈廣庭卻開心得不得了,說扈妃是最好聽的。
鎮北侯看着女兒高興,心裡的不快也就減輕了許多,嘀咕道:“又不是做皇后,有什麼好高興的?”
扈廣庭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鎮北侯嘆息,“子非魚,焉知魚之痛啊?你日後就知道了,後宮的娘娘們,都會恨不得把你給掐死,你身居後位,那才穩固。”
“父親,你該不是想去逼皇上廢后吧?就跟當初以爲我要嫁給楚王,叫楚王妃讓位一樣。”扈廣庭看着他。
鎮北侯臉色臭臭,“你爹是魯莽,又不是傻,楚王妃和皇后是一回事嗎?褚家和靜候府是一回事嗎?我敢得罪靜候,可不敢得罪褚首輔。”
扈廣庭笑道:“父親,您還有怕的人啊?您不是連皇上都不怕嗎?”
鎮北侯慢悠悠地過去坐下來,“有一種人叫笑面虎,平時容忍度很高,你偶爾再他跟前放個屁,他都不會說你半句,甚至有時候和你打趣說幾句玩笑話,但是,你得拿捏分寸,有幾分的功勞,放幾分的屁,我的功勞要個楚王妃之位,妥!可要皇后之位,過界了!而還有一種人,是無聲虎,這種人尋常不做聲,你過分一點,他也只是冷冷地掃你一眼,這一眼就叫人害怕了,可當你再不知道收斂,再過分一些,那他便得一下子撲過來把你啃得個屍骨無存,撲你之前,是不會給你任何警告。”
扈廣庭問道:“前者是皇上?後者是首輔?”
“沒錯!”鎮北侯憂傷滿懷地說,“所以啊,這京中其實我還在不是那麼喜歡回來,到處都是獅子老虎的,還是在鎮北好啊,廣袤的土地,囂張的土匪,都是我的土地我的子民啊,若不是爲了給我們扈家掙點榮耀,若不是見你祖母年事已高,若不是你的婚事遲遲沒有着落,可不愛回來的。”
扈廣庭上前撒嬌,“父親,其實您倒是看得挺明白的啊。”
“女兒,父親的這顆腦袋,可是別在褲腰帶上混過來的,能不明白嗎?”鎮北侯笑道。
扈廣庭看着他,輕聲問道:“外間有人說你挾功要挾,背後有幾十萬的鎮北軍,懷疑您要造反,您會造反嗎?”
鎮北侯怪異地看着他,“我有好好的功臣不做,做什麼逆賊?”
“可您這麼囂張,回京的時候又在外頭故意躲着不回來,叫朝廷文武百官兩次去城門迎接您,然後您還對皇上不敬。”
鎮北侯霸氣地道:“你這就不懂了,父親立下的是大功,且像你說的那樣,背後有幾十萬的鎮北軍,如果我再表現得恭順乖巧像條狗似的,反而更容易被人認爲我深沉隱忍,且皇上也知道我這般是求賞賜求封號,我有所求,皇上就起碼能放一半的心,我若無慾無求,皇上便會千方百計地算計奪我的軍權,閨女,你這點都不明白,所以你真不適合入宮啊。”
鎮北侯再次表示對她的未來憂心忡忡。
扈廣庭道:“我明白這些做什麼?我又不管朝中之事。”
末了,她調皮地說:“後宮婦人,不得干政。”
“不要臉!”鎮北侯隨即板臉怒吼。
扈廣庭笑着逃開了。
封妃的旨意下去之後,後宮肯定都知道了。
皇后首先是傻眼了。
這事她完完全全沒有聽皇上說起過,封妃這麼大的事情,皇上竟然不跟她這個皇后商量。
皇后氣得半死。
但是,光是自己氣也就罷了,后妃們都過來問情況,言詞之間,還說她夠隱秘的,竟然沒事先跟大家透露消息。
皇后還得擺出端莊的臉色,好言相勸,說後宮已經五年沒選妃了,五年前選了三個人入宮,最後一個蘇嬪都死了,嚴格來說,後宮已經許久沒有新人了,需要找一個新人來換換血什麼的。
后妃慪氣得很,誰需要新人了?你才需要新人,後宮用了那麼多年的時間,才把大家都熬出皺紋來公平競爭,現在忽然多了一個臉蛋光滑白淨的少女,她們這羣老傢伙哪裡是人家的對手?
皇后心裡都燒成熊熊烈焰了,臉上卻還是得笑着,“入宮之後,就都是姐妹了,往後要和睦共處,好好侍奉皇上,行了,散了吧。”
皇后都這樣說了,諸位娘娘也沒辦法,只能是起身走人了。
皇后用最後一絲力氣維持了笑容,等她們都出了門口,氣得嘴巴都歪了,“皇上這一次太過分了,竟也沒事先跟本宮打個招呼。”
宮人少不了是要一頓安撫的,從鎮北侯引申到鎮北軍,再說到皇上的無奈,皇后的氣便消了大半。
皇后其實也沒敢去找皇上說,因爲羅貴嬪的案子平反之後,她心裡一直都很虛。
當初沒有證據證明是羅貴嬪下毒的,但是她就是堅持認爲是羅貴嬪,鬧了好大一通,才鬧得皇上貿然斷案,處死了羅貴嬪,發落了羅家。
且在這些年裡,她一直命人打壓羅貴嬪的一雙兒女。
她倒不是覺得有多愧疚,只是聽得說皇上前些日夢靨,看到羅貴嬪來鳴冤,她也怕羅貴嬪來找她算賬,因此,最近她是遇事能躲就躲,不能躲就裝病。
賢妃今天沒去給皇后請安,也沒問扈妃的事情。
她實在是……一口氣堵在嗓子眼上,出不得,下不去,臉辣紅辣紅,心辣痛辣痛的。
相比起皇后,她時常活躍在太后那邊,而太后也偶爾活躍在太上皇那邊,所以她得知這一次扈妃入宮,是扈妃自己不要臉求的。
而就在不久之前,她拉着扈妃的手,說日後要成爲一家人,扈妃臉上的嬌羞之情,她如今依舊是歷歷在目。
可哪裡想到,所謂的一家人,是這樣的一家人。
呸!
從兒媳婦變成勁敵,賢妃摸了一下自己下垂的臉頰肉,喜嬤嬤真是一個騙子,她一點都不年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