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皓揚起了狐疑的眸子,老四的這個反應,他幾乎可以肯定是和他沒有關係的。
其實,狄中良供出老四來,他反而是釋懷了,不是他。
是有人要拉他出來攪局,但是,從老四的這個反應看,他其實知道這些事情,因爲當他告知他,狄中良死了的消息,他一點震驚都沒有,更沒有悲痛,狄中良是他的小舅舅,但他言語間,對狄中良有恨。
所以,他是知道的。
他大步而去,進宮回了內閣。
召集了冷靜言與顧司,分析了此事。
冷靜言輕輕地敲着桌子,慣常地眯起鳳眸,“這事安王策劃的可能性不大,他如今是落架鳳凰,再沒有和太子對抗的資本,且好艱難纔回了京中,便要行動,也不該在這個時候,不要忘記,他的女兒纔剛出生。”
顧司聽了他的話,卻持着不同的意見,“就因爲他沒有資本實力了,只能趁着當下的亂子沾點便宜,渾水摸魚,且恰好是因爲他的女兒剛出生,他每天都在府中陪着妻兒,更不會讓人懷疑到他,我說你們怎麼回事?安王是什麼人?你們都忘記了嗎?一個人的野心一旦起了,是不可能放下的,反正我不信他變成好人了。”
宇文皓提出了致命一問,“若是爲了渾水摸魚,爲何卻用一個魯莽的狄中良?狄家雖說家敗,但有本事的人不少,刺殺本王這麼大的事,狄魏明能不親自出馬?畢竟這機會難得,錯過了,再未必能找到。”
“這樣說也有道理。”顧司都懵了,看着冷靜言,“冷大人,你認爲是誰呢?”
“不是安王,那就一定是洪烈,我們現在倒不是着急知道是誰做的,我們如今私下討論,是想知道安王到底有沒有牽涉在內。”冷靜言道。
顧司看了看宇文皓,其實他自己不大傾向於安王已經修身養性,總覺得此人要鬧出亂子來。
宇文皓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安王府裡。
安王拂袖而去之後,便回了房中去,那盛怒的臉在進房間門的那一刻悉數收斂,換上了溫和輕鬆的神情,安王妃已經起身了,穿戴整齊,見他進來白皙的臉上盡然是擔憂,“這麼快就回來了?我還想着讓廚房裡頭給太子準備早點。”
安王輕輕擁抱她入懷,“他有事情忙,只是恰逢經過,問問姑娘可乖巧。”
安王妃笑了,“太子有心了。”
她自然是不信,但這些年都習慣了,他說什麼,她裝作相信,不會繼續問的。
奶孃也抱着姐兒過來了,安王一手抱過來,瞧着女兒睜着眼睛,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轉着,說不出的可愛,他嘆氣,“丫頭,都說剛出生的孩子一天到晚都是睡覺,你怎麼就不睡呢?晚上不睡,白天也起這麼早,太折騰人了。”
話是這樣說,眼神卻是飽含寵愛與歡喜,彷彿方纔的所有煩躁都沉澱下來了。
安王妃笑着道:“你若覺得吵,晚上便睡廂房去。”
“那不行!”安王坐下來,粗糲的指腹輕輕地撫摸着孩子的額頭,“再吵不得忍着?興許再吵幾晚,就習慣了。”
安王妃站着凝望他,眼底漸漸地籠上了輕愁,定定了一會兒,她對奶孃道:“你抱姐兒出去,我與王爺有話要說。”
奶孃福身,便上前伸手要抱孩子,安王卻捨不得給,依舊逗弄着,道:“有話便說啊,咱還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安王妃便揚手打發了奶孃和侍女出去,關上了門,坐在了安王的面前看着他,道:“本來,我也想裝糊塗,你說太子來是爲了問姐兒是否乖巧,這話我不信的,往日許多事我能裝聾作啞,因爲不管你做什麼,再大的事也不過是掉了我這顆腦袋,但現在我不能了,我要爲她着想,不想她被牽連進去,我不能讓她像瑤夫人的兩位郡主那樣。”
安王沒擡起頭,手指依舊輕碰着女兒的臉頰,只是身子凝滯,神情也有片刻的僵硬。
“王爺,告訴我,出什麼事了?”安王妃拉着他的手,帶着哭腔懇求。
安王才慢慢地擡起頭來,看着她明眸裡盛滿了恐懼與淚水,心頭一揪,伸出手指爲她擦拭,凝望許久,才嘆了口氣輕聲道:“小舅死了。”
安王妃震驚得很,輕呼,“怎麼會這樣的?誰殺了他?”
“他帶人行刺老五!”安王苦笑。
安王妃怔怔地看着他,“他行刺太子?怎麼會?”
“不知道,太子是這樣說的。”
“那你不去問問?”安王妃急道,狄中良刺殺太子,那太子會不會誤會老四?
安王泛起無奈的眸子,“顏兒,這事我不能管,不能查,甚至連問都不能問。”
安王妃的臉慢慢地塌下來,是的,他現在什麼都不能做,能留在京中,已經是艱難萬分,一舉一動都得小心翼翼,如今出了這天大的事,他首當其衝是最大嫌疑的人,若再出去查問,多少人會認爲他惺惺作態又或者說他伺機而動?
“那太子信你嗎?”安王妃心頭亂得很,也很慌,看着他,也看着孩子。
安王濃黑的眉毛擰起,搖搖頭,“不知道,如今他心裡頭想什麼,我已經猜不出來了。”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執着安王妃的手,輕聲道:“你不要擔心,他就算不信,眼下也沒辦法把我怎麼樣,因爲小舅臨死的時候,只說我日後會滅了太子,沒說是我指使的,沒有證據,他奈何不了我,頂多我們收拾東西回江北府去。”
“但現在怎麼走?孩子還這麼小。”安王妃心亂如麻,最重要的是如今走了,那真是滿身是嘴也說不清楚。
安王眉目裡橫着亂緒,卻依舊柔聲安撫,“我說的是頂多回江北府,如今還沒到最壞的時候,且宇文皓未必會懷疑我,否則今天就不會直接來問,他或許心裡也有數,是有人要拿我做文章罷了。”
“到底是誰這麼可惡?”安王妃生氣地道。
安王看着她,話到了嘴邊,還是嚥下去了,也抱着她入懷,“是誰都好,和我們無關,我們不管便是。”
抱着妻女,他眼底陡生狂怒,牙齒都咯咯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