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上,皇貴妃纔過來了一趟,跟明元帝說了選妃的事。
明元帝一聽就發了脾氣,“胡鬧,都多久沒選了,選來作甚?”
皇貴妃道:“皇上是怕扈妃生氣嗎?”
明元帝瞧着她,蹙眉,“你這麼認爲嗎?”
“皇上若是反對,不是臣妾這樣想,是天下人都這樣想,皇上如今專寵扈妃,後宮前朝都有人在說,秦妃提議的時候,臣妾還特意派人去問了一下,才知道原來韋太傅還有一些老臣早就上疏要皇上選妃了,皇上一直壓着這事。”
明元帝不悅地掃了穆如公公一眼,穆如公公站在旁邊,大氣不敢出一口。
“皇貴妃如今有孕在身,宜靜養,不必折騰那麼多了,今年不選妃,過幾年再說吧。”明元帝淡淡地道。
皇貴妃嘆氣,“皇上,外人會說皇上專情,但會怎麼說扈妃呢?您這是要把扈妃置於何地啊?”
明元帝氣道:“這與她無關,你又不是不知道朕的性子,她不曾入宮之前,朕便已經不同意再繼續選妃了。”
皇貴妃凝望着他,語重心長地道:“皇上,臣妾侍奉你多年,怎不知道呢?扈妃入宮之前,你對臣妾也很好,拿了臣妾當藉口不選妃,好在臣妾無所出,纔不至於招人嫉妒怨恨,但扈妃不是啊,扈妃生了一子,如今又懷着身孕,皇上若真心疼她,不該爲她招這麼多罵聲,這種被人猜忌的心情,彷彿滿宮都是敵人的滋味,不好受。”
明元帝聽得這話,眉頭再蹙緊,想了想,“此事再議吧,先別下決定。”
“那皇上便去和扈妃先說說。”皇貴妃道。
明元帝被她識穿,臉上有些掛不住,“朕是要問問太上皇!”
皇貴妃笑了起來,“好,如今太上皇都幫着您管後宮的事了,您問去吧。”
明元帝看着皇貴妃那大刺刺的笑容,半晌,問道:“你呢?你是否介意過朕專寵扈妃?”
皇貴妃沉默了一下,輕聲道:“開始的時候有一些,但只是擔心皇上被迷惑,和扈妃相處久了,知道她不是狐媚的人,她愛皇上,比我們後宮任何一個人都要深,她入宮不爲別的,就爲了愛你,臣妾都不能做到這樣,臣妾年紀大了,心裡所求的是日子穩定,孃家人也平安,這樣就足夠了,其餘的,若臣妾都給不起,怎奢望皇上給呢?”
後宮的女子,都存着同樣的心思,求寵固寵都別有所圖,不是因爲有多愛皇上,有人爲了孃家,有人爲了尊位,有人爲了子女,總歸,不是單純的。
但這不代表她們做的事情就是錯的,她們只是無法像扈妃這樣,飛蛾撲火只爲了愛情來。
當然了,個別偏激的例外。
明元帝點了點頭,道:“朕也知道,在選妃的事情上你是抵受了很多壓力,你掌管六宮,便什麼事都怪到你的頭上來。”
皇貴妃微笑,“怪不到臣妾頭上來,都怪到了扈妃的頭上去,大家都會認爲,如果皇上不同意選妃一定是扈妃從中作梗。”
“朕會斟酌的。”明元帝道。
皇貴妃起身告退。
明元帝把身子靠在椅背上,淡淡地看了穆如公公一眼,“是你在皇貴妃面前多嘴的?”
“皇上息怒!”穆如公公馬上跪下來請罪,“奴才也不願意說,但娘娘何等英明?三言兩語就把老奴給繞進去。”
明元帝哼了一聲,“就你這手段,皇貴妃能是你的對手?分明是你有意告訴她的。”
穆如公公訕訕地道:“皇上擡舉老奴了,只是……朝中一些大臣確實也認爲皇上專寵扈妃娘娘,如今大將軍又在外頭打仗,怕外戚壯大,威脅太子……”
他偷偷地看了明元帝一眼,見他眸色冰冷,便不敢再說下去了。
明元帝怒極,“那些人糊塗,你也跟着糊塗嗎?老五都不曾思疑過這點,朕難道分不清楚,誰坐得了這天下?老十如今纔是個小娃娃,他能威脅誰啊?”
穆如公公斗膽地說:“皇上,老臣們認爲,十皇子是年幼,但您也年輕啊,老奴自然不敢胡亂揣測,可大人們有這些擔憂,就怕會影響扈妃娘娘,如今雖是分着前朝後宮,可哪裡能涇渭分明地分得開呢?不都牽扯着嗎?外頭起點風浪,宮中可就掀起了大風暴,皇上三思。”
“朕不願意選妃,不是因爲扈妃!”明元帝厭煩地揚手,“罷了,跟你說也說不明白,擺駕乾坤殿!”
他既說了要去問太上皇,那總得去問的,雖然這事去問太上皇實在是荒謬。
果不其然,太上皇聽了他的問話之後,斜了眸子,“孤還以爲,你是要替孤選妃呢,否則,這後宮的事,還問得着孤?”
明元帝哭笑不得,“兒臣就是過來閒聊幾句……就是朝中有些愚昧的食古不化的人認爲扈妃和十皇子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
明元帝好歹是把話題轉到了政事上去,稍稍地挽回了一下面子。
“有這擔憂不是正常的嗎?”太上皇眸子冷銳,看了他一眼,“人心隔着肚皮呢,你能保證日後不會威脅到太子的地位嗎?”
“兒臣認爲,老十斷是不會……”
“宇文君年幼的時候,你可曾想過他日後會變成這樣的人?”太上皇問道。
“這個……”明元帝臉色微微變了。
太上皇把一小塊檳榔扔到嘴裡,看着他問道:“選妃很爲難你嗎?扈妃會生氣?”
明元帝馬上辯解,“不,她絕不敢反對。”
“那你爲何不選?非得叫人猜度懷疑?有些事情,防範於未然總勝過亡羊補牢,扈妃若覺得委屈,那她當日就不該自薦入宮,她知道後宮不會斷了新人。而且,她如今身爲母親,更應該好好保護自己的孩子,而不是讓臣子們誤以爲你的寵愛可以讓小老十日後有機會威脅太子的地位。”
明元帝聽得額頭一陣冒冷汗,“父皇說得也在理。”
逍遙公在旁邊聽了,道:“在理不在理,看看事實就知道,當初太上皇立了皇上爲太子,親王們幾乎都分封了出去當藩王,削兵權許他們一輩子的富貴,只留了睿親王在京中輔助,其餘的,一年纔可入京一次,太上皇禪位的整個過程迅速得不得了,哪裡生過風波?太上皇乃當世明君也!”
太上皇瞧了逍遙公一眼,“差不多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