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元帝一下子怔住了,全身的血往頭臉涌上,直直地看着那手絹落在自己的臉上,再滑落地上。
可以說,登基之後,這是第一次面對太上皇的厲色,他竟有些無措起來,看着宇文皓,宇文皓也白了臉,知道父皇肯定會遷怒他,所以,便先跪下來替父皇請罪了,“皇祖父息怒!”
太上皇淡淡地道:“孤沒怒,你父皇也沒有不高興,當兒子的遭父親巴掌,那是常有的事,你問問他,是不是這樣?甭管兒子多大,當父親只要不高興了,還是可以給幾巴掌的,管他是太子還是皇帝呢。”
明元帝一聽這話,就知道父皇是替宇文皓出頭了,臉色當下也變了變。
“是不是這樣?”太上皇卻看着他直接問了。
明元帝輕聲道:“兒子知罪!”
“你當太子的時候,孤可有不分緣由地揍你一頓?你便有錯,孤多半是斥責你,可有動手?”
“沒有!”明元帝白着臉搖頭。
“知道爲什麼嗎?”
明元帝垂下了眸子,“父皇想給兒臣留面子。”
太上皇冷哼一聲,“知道就好,你動不動就上手,哪裡當過他是北唐的儲君呢?百官又豈會臣服於他?”
明元帝訕訕地道:“兒臣知道錯了。”
“瞧你往日,能得你啊,有這麼懂事能幹的兒子,你就知足吧。”
明元帝看了首輔和逍遙公一眼,那倆老人精馬上轉過頭去當聽不到看不見,他壓低聲音道:“父皇,您就別說了,兒子知道錯了,有人在呢。”
“那你打老五的時候怎不說有人在啊?”太上皇哼道。
宇文皓心裡可一點都不痛快啊,因爲知道父皇肯定會秋後算賬的,所以,他也幫着勸,“皇祖父,孫兒有時候腦子糊塗,父皇打一下,能打醒過來。”
明元帝見兒子幫忙說項,看了他一眼,神色微暖。
太上皇也沒打算不依不撓地說他,便揚手道:“這事便算了,說回正事,皇帝,孤問你,你真認爲對北漠的政策不需要調整嗎?有信報表明,北漠人已經源源不絕地往邊關輸送糧草,他們是要打仗的。”
明元帝剛被太上皇說了一頓,這會兒銳氣都減去大半了,說回正事上,氣勢也回不來,道:“只是,朝中大半官員都不主張打仗。”
“形勢如何,你可以再和臣工們分析分析,孤這些年也不管朝中的事,但也有底線,國土一寸不能讓,北漠人繼上次大敗之後,如今是鐵了心要捲土重來的,我們北唐富饒的土地,是他們覬覦百年的,不重挫他們,他們絕不會善罷甘休。”
明元帝想了想,還是堅持自己的意思,“兒臣其實有打算了,想派人去談判。”
太上皇淡冷地道:“談判?你開什麼條件去談判啊?割讓土地?每年送銀子?”
“這自然是不可能的。”
“北漠人半點好處沒有,爲什麼要和我們和談啊?你難道打算派個人去勸說他們退軍?還是想用嘴巴告訴他們,我們的軍事力量有多強大?”
明元帝道:“北漠人應該也要知道,真打起來,遭難的是兩國的百姓,希望北漠楚皇帝能真心憐憫百姓,不要開戰,免百姓生靈塗炭!”
“荒謬,這個道理北漠人百年來不曾參透,你派人去說說就參透了?明白了?頓悟了?想得倒是美好,可不管你派多少人去,最終還是難免一戰,因爲北漠是野心家當權,要說服一方霸主停止侵佔,那是不可能的事,我北唐也沒有這樣的能人賢士。”
明元帝不做聲,他其實也知道派人和談成功的機會很微,但是,就這麼宣戰,對國家的傷害太大了,他怎捨得國家再陷入戰火之中?
如今的成果,是北唐君臣一心,幾十年的成果,如今因開戰而毀於一旦,他在位的所有政績都將被抹殺。
“皇上,請聽老臣一言!”首輔上前拱手,眸色堅定地看着明元帝,“臣認爲,如今出戰,是迎戰而不是宣戰,其實宣戰的主導權一直都在北漠,北漠三番四次的挑釁,我們總容忍下來,不管大臣也好,民間百姓也好,便都覺得低北漠人一頭,軟了骨頭,國力,往往是體現在一個民族的氣節上,北漠爲何如此讓人害怕,難道真的是因爲他們的鐵騎無敵嗎?不,恰好是他們不惜一切,義無反顧的勇氣,我們的退縮,越發壯大了他們的信心,不能退了,皇上,再退下去,北漠的鐵騎就要踏遍我北唐的萬里河山了,皇上何懼之有?老臣等還有心有力,願與北漠一戰,替皇上,替北唐分憂。”
乾坤殿,外頭的殿門關閉,明元帝進來之後,足足一個時辰才離開,而御書房外,列位臣工等了許久,好不容易等到明元帝回來,明元帝直接取消了今日的叫起,所有人進御書房裡,商議一件大事。
宇文皓本來抱着勸退太上皇的心來,但是最終被召到了御書房裡,商議出戰事宜。
依舊有臣子反對,但是明元帝此番破釜沉舟,力排衆議,和太子宇文皓站在了一起,反對的人當中,雖然有個別沒被說服,但是,戰鼓已經敲響了。
北營軍,迅速召集,迎戰北漠,雖沒大張旗鼓,秘密調兵,但是得知消息的人還是很多,北漠犯境多年,一直忍讓退避,今日終於要出戰,百姓爲之鼓舞振奮。
逍遙公掛帥,太上皇與褚首輔爲監軍,旨意下,令魏王迅速帶兵與他們匯合,一道聖旨也迅速快馬送去江北府,起用安王,令他接旨之後速速歸軍隊。
朱國公朱如培(多次寫錯成方國公)竟也請旨隨同出征,明元帝恩准。
明元帝第一次在戰事上用懷王,封他爲錢糧官,籌備軍需軍糧,確保軍備源源不竭地供給邊關。
宇文皓雖然達成心願可以出戰,但是,他不能掛帥,也不能隨軍出征,有懸賞令在,他若出征,則爲北唐軍招致災禍,到時候,各路高手在軍中要取他人頭,軍士爲保他性命,還不曾抵達邊關,便已經摺羽半數,所以,他就是再想去,也沒辦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