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妃慢慢地放開了他的手。
心裡頭,生出了一絲悵然之情,她愛這個人,愛了好多年,甚至決意與他生死相隨。但是這些年在宮裡頭生活,皇貴妃對她的照顧關愛,就好似母親一般,雖然這個比喻一點都不恰當,但是她自幼喪母,她把皇貴妃看做了自己的母親,特別在乎與皇貴妃這份感情,在乎的地步,不亞於對皇上的愛,所以,她發生了任何的事,首先想到的不是皇上,而是皇貴妃。
因爲皇貴妃給她的安全感,遠遠高於皇上!
她的愛情從一開始就是卑微的,入宮的時候就知道他身邊一定會有其他女人,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這份偏寵,還是讓她覺得心存愧疚,因爲她的愛情,是拿了後宮好多位娘娘的孤獨來成全的。
尤其是皇貴妃。
在她入宮之前,皇上對皇貴妃是喜愛的,從皇貴妃多年無子,卻一直盛寵不衰就可以看出來。
但是,如今皇上毫不猶豫地就選擇了犧牲皇貴妃的利益,那是他愛過的人啊。
她本應高興,但她只覺得心寒。
人蔘送了過去,元奶奶看了一下,這才滿意地點頭,“這一株人蔘應該是可以的,試試吧。”
御藥房已經配合元奶奶把藥都準備妥當,只等雪狼峰上的雪蓮花。
元卿凌繼續給首輔用藥,只是藥箱裡的催產素,還是讓她心情有些不定,總怕是誰要出事,也怕自己要出事。
藥箱雖說是在她的掌控之中,但是有些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潛意識感知着周圍的危機,而這些她心思一旦都專注在某一件事情上,是很容易忽略的,藥箱會爲她感知再爲她安排。
首輔的血壓有輕微的上升,但是依舊是嚴重偏低的數值,他的情況還是很危險。
守了一天,誰都不願意用膳,但是元卿凌說大家不吃,她也不吃,因着她是救治一線的大夫,且懷着孩子,太上皇逆不過她,還是吃了些。
逍遙公吃不下,怎麼勸都吃不下,他說褚小五一天不吃,他也一天不吃。
乾坤殿這裡如此大的陣仗,後宮還是知道了,皇貴妃那邊首先得悉的,她掌管後宮,自然不若扈妃那麼怕事,她親自過來伺候,聽得說需要人蔘,她宮中所有的好東西都搬過來了。
皇后和狄貴妃也送了東西過來,后妃紛紛的好東西紛紛往乾坤殿裡送,這送過來之後,大家瞧着心裡也比較複雜,因爲后妃拿得出來的好東西,乾坤殿拿不出來。
太上皇是得了點寶貝,就都賞賜下去了。
在等待雪蓮的過程,包子趴在太上皇的身邊睡着了,等太上皇需要服藥的時候,他揉着眼睛起來,說要伺候太上皇吃藥。
太上皇心疼他,叫宇文皓帶他下去休息,他也不走,堅定地說:“我要和雪狼一起守着您。”
太上皇瞧着他那張小小的稚嫩的臉,眼底卻有着不容置疑的堅定,他乾枯的手撫摸上包子的臉頰,臉上露出了今日出事以來,第一抹真正的笑容,“乖!”
宇文皓命人爲元卿凌搬來一張躺椅在外殿,讓她半躺着休息一下,她身子重,一整天都提心吊膽的,也着實夠累了。
元卿凌想讓喜嬤嬤躺一下,喜嬤嬤卻執着褚首輔的手,輕聲道:“不了,我就在這裡守着他吧。”
不吉利的話,她不願意再說了,但她只能,這樣守着他,看着他還有呼吸,總還是好的。
總勝過一旦……
她這一刻才真正地後悔,當年妄自菲薄,輕賤自己,總覺得自己奴婢的身份配不起他,錯過了一輩子了。
元卿凌出了外殿躺着,閉上眼睛,爭取休息的機會。
但是,腦子裡卻不停地轉動。
首輔這一關,是否能熬過去,熬不過去,太上皇和逍遙公喜嬤嬤會怎樣?她不敢想啊,一想到這後果,她便心如刀割。
這輩子,多少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來了,且如今內外安定,他們是真的可以卸下一身重擔的時候,在這個節骨眼上出事,而且,只是因爲幾座城池,她那天真不該接受啊,她是該推了的。
愧疚,擔憂,焦灼,加上難過,讓元卿凌一顆心如同在火上反覆煎熬着一般,腹中的熱反而沒有那麼明顯,許是灰暗得厲害,孩子都感知到了。
知妻莫若夫,宇文皓知道她肯定會胡思亂想,所以到了外殿陪着她。
她睜開眼睛,眼淚悄然滑下,在外頭不敢哭,甚至都不敢讓眼睛發紅,因爲大家都盯着她,她的任何反應都會讓大家猜測。
宇文皓伸出手指輕輕地爲她擦拭了眼淚,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之後,額頭與她的額頭相抵,壓低聲音輕柔道:“別這樣,會好的。”
元卿凌帶着哭腔,在他耳旁哽咽低語,“我不能讓他出事,於國於家,都不可以,懷着點心那會兒,我簡直是生不如死,是首輔給我送了藥,讓我度過那艱難的日子,這些年他一直默默地保護着我們,老五,我太難受了,我不能讓他死啊。”
“我知道,我知道!”宇文皓心裡也難受得要緊,情緒積壓到這會兒,都幾乎要爆發了,緊緊地抱着她在懷中,喉頭髮緊,淚眼閃動。
“你回想這些年的日子,咱過得如此艱難,但是不管發生什麼事,他都義無反顧地站在我們這邊,哪怕是與褚家的對立,他都只護着我們,就爲了太上皇說的一句,你是北唐未來的皇帝,爲了這北唐江山,他真是耗盡了所有了,哪怕出戰之前,帶着病,還是堅持親自帶着包子,教他日後如何當好一個皇帝。”
宇文皓的眼淚到底還是落了下來,首輔用他的行動,闡釋了一個忠臣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老五,”她緩緩地推開他的肩膀,眼底有沉痛和堅定,“如果這一碗紫金丹藥,沒讓他度過危機,我就帶着他跳下鏡湖,送他過去,他的情況在這裡很危險,但是在那邊只要開顱降壓,還是有希望的。”
宇文皓聽得這話,心底一沉,“但鏡湖……”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他若出事,皇祖父也活不下去了。”元卿凌雙手捂臉,這不是假設或者猜測,這是一定的,他的褚小五沒了,他就不會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