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視的眼神,從落蠻的頭髮絲一直到鞋底。
同樣的眼神,也審視着宇文嘯。
大家忙得七竅生煙的時候,你們倆還有精力乾點別的?
他們偷懶了,太過分。
但到底是懷疑,沒有得到答案之前,一切都不必說。
大夫請進了府中,落蠻兩個手腕都放在大夫的面前,誠惶誠恐。
她很害怕啊,她沒想過生孩子,太可怕了,有個孩子住在自己的身體裡,十個月之後再把孩子拉出來,殘暴,太殘暴了。
所有人團團蹲着圍住,黑影使勁扒拉着虎爺,“你擋道了。”
不知道自己一虎頂仨啊,龐大的身軀往那一堵,叫別人怎麼看得仔細嘛。
虎爺巋然不動,圓溜溜的一雙虎眼凶神惡煞地盯着大夫,大夫心裡發毛,診脈的手都有些發抖。
黑影只得抱住虎爺的腰身,腦袋往前探,要看清楚大夫臉上的神情。
大家都屏住呼吸,全場安靜得黑影放個屁都生生炸成了震雷。
虎爺就很氣,回頭拱了他一下,連個屁都不能控制的人,能成什麼大事?
黑影訕訕地摸了一下鼻子,蹲着就是有這個弊端嘛。
終於,等到大夫放開了診脈的手。
一道道視線,彷彿毒日光芒一般落在大夫的嘴上,就等着他開口說話。
大夫抹了一下額頭的汗水,心理壓力很大啊,“這個脈象嘛…如果老夫沒有診斷錯誤,如果沒有別的因素,如果說王妃真是個女人,如果沒有鬼魅作祟……”
“說重點!”衆人齊吼。
大夫抱着藥箱,一溜煙地從宇文嘯面前掠過,再風馳電掣地奪門而出,丟下一句話,“喜脈。”
衆人如遭雷劈,眼珠子瞪到空前大,盯着兩個肇事者。
大有一種想上去圍毆宇文嘯的架勢。
落蠻整個人都麻木了,腦袋一片空白,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雲煙生孩子的那個場面,雲煙成了一隻慘叫雞。
而她馬上也要當慘叫雞了。
宇文嘯也有片刻的石化,機械地說出一句話來,“那以後要養娃了?”
落蠻卻覺得自己太悲慘了,這陣子是有多辛苦,纔會忽略自己懷孕的事啊?
但這麼辛苦,爲什麼還能懷孕啊?
之前一直沒懷孕,是因爲說什麼五年之內不會懷上的,子孫緣分沒到。
五年過去了嗎?似乎是過去了,但爲什麼沒人提醒一句呢?
這多滑稽啊,她要當娘了。
“你沒感覺嗎?”宇文嘯不甘心地再問了一句。
落蠻搖頭,雙手麻木地放在肚子上,那玩意,不是脂肪?太可惜了吧?
“沒胎動一下嗎?”宇文嘯還是不甘心。
“反正以前肚子也總是嘰嘰咕咕的,沒覺着什麼胎動。”落蠻抹了一下眼角,沒淚水,好吧,欲哭無淚。
衆人盯了他們許久,最後一句話沒說,紛紛坐到了門口石階下。
一根根的水煙筒拿到了手上,煙霧混合着愁雲慘淡罩着一雙雙發光但又呆滯的目光。
這麼窮,還生娃,這不是折騰嗎?大人能吃苦,娃能吃苦嗎?
他們原先壓根就沒想過她能生娃,大家都是爺們,憑什麼就她去生娃了啊?
這麼大個人了,思想一點都不成熟,生出來誰養的問題都沒商量好,就敢懷上了?
真是太不省心了。
有這麼個爹孃,娃能幸福嗎?
娃能吃糠咽菜嗎?
娃能自己賺錢嗎?
娃能出租嗎?
屋子裡頭,夫婦沒說話,虎狼犬蹲在他們的身前,好奇地瞧着落蠻的肚子。
片刻,虎爺的手抵住了落蠻的膝蓋,點了點虎頭讓她放心,它是神獸大將軍,有俸祿,能養娃。
落蠻嘆息,“虎爺,你的俸祿好久都沒發了,剋扣了。”
北唐什麼境況,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大周這邊倒是富裕,但今年北唐乾旱,到手的銀子不都變成糧食送回去了嗎?
最後,黑影丟了水煙筒,以一副長輩的身份,說了安邦定國的一句話,“既懷上了,打掉也不現實,回頭看看哪裡還要人幹活的,我們多幹幾份差事,多賺幾個銀子,把娃養起來吧。”
宇文嘯道:“但是你們還在軍中供職……”
“你給我閉嘴!”黑影頓時就發飆了,跳起來大罵,“什麼情況你還敢生孩子?你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你現在有當爹的資格嗎?都是你這個始作俑者害的,以後你的肉菜扣下半份。”
黑影說得很有道理,宇文嘯十分羞愧,但是羞愧歸羞愧,黑影還是要揍的。
“虎爺上!”
虎爺咬住黑影的衣裳,往後一拽,黑影跌在地上,它凌空躍起一坐,坐在了黑影的頭上。
四肢和腰骨傷不得,傷了不能出去打工賺錢,這腦袋受傷了纏一纏還是能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