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永禮?俞永禮不是死於車禍嗎?而且當年你只有……只有九歲!”面對突如其來的自白,駱督察也失去本來的沉着。
“對,我九歲時殺死了大哥,這秘密我隱瞞了二十多年。”俞永義再次坐下,雙手掩面。
“九歲的你如何殺死俞永禮?”駱督察問。
“那、那天是愚人節。”
“所以?”
“那、那天我想做些惡作劇,於是請棠叔替我找一些……嚇人的玩具。”俞永義顫聲地說:“那是一些僞裝成汽水罐的小玩意,只要一拉蓋子,罐子底部就會打開,掉下一堆塑膠做的蟲子。”
“啊!是那個!”胡媽說道,顯然她是被作弄的對象之一。
“我覺得有趣,就放了一個進大哥的車子……”俞永義咬緊牙關,手指像要掐進頭皮。“大哥出事後,我聽到有人說不明白他爲什麼會在那兒墜崖,尤其是那路段並不險隘,道路又寬,就像是被猝不及防的東西影響,扭動方向盤而失事……”
“所以你認爲俞永禮在駕駛時打開罐子,被假蟲子嚇了一跳,於是連人帶車掉下懸崖?”俞永義無力地點頭。駱督察一臉爲難的樣子,他沒想過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宗舊案件。
“唔……俞永義先生,我們現在調查的是令尊的命案,俞永禮的意外不是我的調查範圍,我暫時管不著。我不是法官,不能說你有沒有罪,但以我的經驗來說,這情況多半會判爲意外,相信亦不會起訴。待令尊的案件解決後,我們再商量如何處理這件事,好嗎?”
俞永義擡起頭,以像小孩做錯事的眼神望向駱督察,微微點頭。
“呃……師傅,你連這件事也知道嗎?”駱督察問道。
“嗶。”
指標毫不猶疑,跳到YES的上面。
ωwш⊕ ttκǎ n⊕ C○
“那,這件事跟阮文彬被殺有關嗎?”
出奇地,指標沒有反應,只定在畫面正中央。
“師傅?俞芊柔被強暴、生下俞永禮、俞永禮意外去世這些事情跟阮文彬被殺一案有關係?”
指標再次在中線搖擺,衆人也理解這是“或許”的意思。
“或許?師傅……你看到細節中的破綻和矛盾,發現謎團,所以特意提出來證明自己的推理無誤?”
“嗶。”就像一位喜歡解謎、炫耀推理能力的偵探,透過機器吐出一個“是”。
“媽的!你這老不死就是要挖人家的瘡疤!”俞永廉激動得站起來。“爲了滿足你的好奇心,就要公然侮辱我媽,讓你們這些外人帶着有色眼鏡對我的母親指指點點嗎?”
“俞永廉先生,請你冷靜一些。”駱督察打圓場說:“我爲師傅道歉,希望各位見諒。師傅不會錯過每一個疑點,所以纔會想證明剛纔那些事情的真確性,畢竟他已判定兇手是俞家的成員之一,俞家的過去就有可能跟案情相關。我想他應該已經瞭解整件案子的來龍去脈,知道犯人是……”
“嗶。”沒等駱督察說完,電腦已傳來一個肯定的答覆。
“知道誰是犯人了?”說話的是阿聲。
“嗶。”
“讓他說出犯人的名字吧!”胡媽說。
“不,在確認名字前,我想先確認證據。”駱督察說。“沒有足夠的證據,指出誰是兇手也於事無補,犯人只會砌詞狡辮,到頭來只有不實在的互相猜疑。”
“嗶。”
老偵探就像同意徒弟的說法。駱督察這想法繼承自關警官,他年輕時就不下一次被教訓:“指出犯人有何難處?難處是要讓犯人無話可說,乖乖認罪哪。”
“師傅,從剛纔告訴你的資料裡,有犯人留下的破綻嗎?”
“嗶。”
“有破綻嗎?”阿聲說:“我看到一堆線索,但就是看不到有什麼破綻啊!而且死者又沒有留下什麼死前訊息——”
“嗶。”這一聲“嗶”好像來得特別響亮。
“死前訊息?”駱督察說。
“嗶。”電腦傳來再一次的肯定。
“有死前訊息嗎?”駱督察奇道,他翻開記事本,說:“是相簿嗎?可是我們在相簿找不到線索……”
“嘟嘟。”
這一個“不”令人不知道是指“死前訊息不在相簿”還是“警方在相簿找不到線索是不對的”。
“死前訊息在相簿嗎?”駱督察再次問道。
“嘟嘟。”答案是“否”。
“是死者留在身上的痕跡嗎?”阿聲問。
“嘟嘟。”
“是血跡嗎?”阿聲再問。
“嘟嘟。”
“阿聲,我們根本沒有提過血跡如何啊。”
“對啊……那,是房間中的物件嗎?”
“嘟嘟。”
“竟然不是房間中的物件?”阿聲訝異地說。“那麼,是在房間外面的物件吧?”
“阿聲,你這不是廢話麼?既然不是房間裡的物件,那就是在房間外……”
“嘟嘟。”電腦傳來的NO打斷駱督察的話。
“咦?”衆人露出驚訝的表情。
“怎可能?”俞永廉說:“房間內和房間外加起來就是全都的可能!哪有東西既不在房間裡亦不在房間外?”
“是在房門上嗎?”棠叔插嘴說。
“嘟嘟。”這一聲就像是“好嘗試,可惜不對”。
“沒有東西可以既不在房間裡亦不在房間外啊!”俞永廉嚷道。
“嗶。”難得的肯定答案顯示在螢幕上。
“沒有?”駱督察一副沉思中的樣子。他說:“師傅你想說的其實是,死者沒有留下死前訊息”?”
“嗶。”
“這老頭的腦袋壞了啦!剛纔說有死前訊息,現在就說沒有……”俞永廉嘲諷道。
“不,我明白師傅的意思了。”駱督察亮出笑容。“他想說‘死者沒有留下死前訊息’就是最明顯的死前訊息’。”
衆人不解地瞪着駱督察。
“我們最初以爲兇手是強盜,這種情況下,死者是無法留下死亡訊息的,因爲他並不認識犯人,不知道該留下什麼。可是,經過調查後我們發現犯人是死者的家人,那麼,死者就應該知道可以留下什麼簡單明確的訊息。”
駱督察瞥了牀上的老偵探一眼,繼續說:“再來的是客觀條件。首先是死者有沒有能力去留下一字一句。死者腹部被魚鏢刺中,大量失血,就算他找不到筆,用手指沾血也可以留下指出兇手的線索。雖然死者有被捆綁的痕跡,但死者被發現時,手腳並沒有被綁住,可以自由活動,證明他有能力去提供死前的情報。其次是時間上能否容許,從死者的情況來看,他亦有足夠的時間去留下訊息,因爲相冊上沾滿他的血指紋,證明他死前翻看過相簿。可是在這些優勢下,他完全沒有留下半點資訊,這就顯得很不尋常。”
“所以這個沒有訊息的訊息是指什麼?”棠叔問。
“死者可以留下訊息但沒有,說明了……死者寧願死去也不想人知道兇手是誰。”駱督察這句推論,讓衆人啞然。
“你意思是他要保護兇手?”
“嗶。”一直沒有發出聲音的電腦,因爲棠叔的這一句話而復活了。
“或許……或許那個死前訊息被兇手擦去呢?”蔡婷問。
“唔……不對。”駱督察說:“死者身受重傷之時,他沒有向門口爬過去,反而爬到書架旁拿起相簿,就像是放棄了求救。他很可能覺得自己快死,爲了保護兇手,寧可靜靜地在一角假裝被強盜所殺。”
駱督察突然面露笑容,像是在迷霧中看清真相的樣子。
“我想我瞭解案發前段的情況了。死者跟兇手在書房談話,兇手因爲某事被惹怒,拿起花瓶打昏了死者。兇手或許以爲自己錯手殺人,於是連忙把房間佈置成被劫的樣子,拿工具撬開槍櫃,又在保險櫃上留下痕跡,再把書架上的東西掃到地上。這時候,死者甦醒,兇手一時情急,再次用花瓶打昏死者。或許他害怕自己被告發,或許因爲其他理由,這時候他真的動了殺意。他用防水膠帶——嗯,我想是從槍櫃中取出吧,既然有潛水用具,有防水膠帶亦很合理——他用防水膠帶捆綁死者手腳,再打開窗子,用膠帶在窗子外面僞裝被侵入,然後利用魚槍處刑。”
駱督察停頓一下,繼續說:“兇手用魚槍射擊死者後,以爲死者已死,於是解開捆綁死者手腳的膠帶,逃離現場。兇手不知道,原來死者未死,之後死者以僅餘的氣力爬到書架旁……”
“等等,爲什麼兇手要解開捆綁手腳的膠帶?”蔡婷問。
“這……”駱督察一時語塞。
“嗶。”
“師傅,你有話要說?”
“嗶。”這句話就像“當然”。
“是剛纔蔡婷所問的問題嗎?”
“嗶。”
“那麼,兇手是故意解開膠帶的?”
“嗶。”
“兇手這樣做……是爲了轉移視線?”
“嘟嘟。”答案是NO。
“是爲了殺害死者?”
“嘟嘟。”答案仍是NO。
“是……因爲兇手的失誤,不得不解開?”
“嗶。”
駱督察左手摸著下巴,亮出沉思的表情,除了俞永義沮喪地垂下頭,其餘四位嫌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期待他解讀出老偵探的想法。良久,駱督察忽然擡起頭,向牀上的老人問道:“師傅,我剛纔的推論是完全無誤,連”次序“也說中了?”
“嗶。”
駱督察臉上再次泛起笑容。他對蔡婷說:“兇手犯了一個低級錯誤,所以不得不這樣做。”
“什麼錯誤?”
“他搞錯了次序。”
“什麼次序?”
“把膠帶貼在玻璃上僞裝入侵,和捆綁死者的次序。”駱督察滿意地說著。
衆人因爲這句話露出疑惑的表情,倒是阿聲首先說話:“對啊,如果是入侵者,一定要先打破玻璃窗,進入室內再捆綁死者。如果反過來,鑑證人員蒐證,就有機會發現問題——貼在玻璃上最底層的膠帶,不可能跟死者手腳上的膠帶接口吻合!”
假如犯人先在玻璃窗上貼了兩張膠帶——稱爲一號和二號,,再從膠帶卷撕下兩張捆綁死者——稱爲三號和四號,那麼,一號和二號的接口相連,一一號和三號相連,三號和四號相連。不過,如果犯人先捆綁死者,再在窗子上傷裝有人入侵,就會出現怪異的情況——被二號膠帶蓋著的一號膠帶的接口,會跟三號或四號的吻合。
“膠帶的蒐證技術在美國早有研究,我讀過相關的研究報告。”駱督察說:“兇手應該是行兇後才發現自己犯下這個錯誤,他只有兩個選擇——一是解開死者手腳上的膠帶,一是撕去玻璃上的膠帶帶走。前者較後者合理,因爲後者他不但要處理膠帶,更要處理碎玻璃。”
“但我看不到前者和後者有什麼不同,不過是多了幾片碎玻璃要處理吧。”俞永廉反駁道。
“膠帶可以燒燬,但玻璃不能。”駱督察說出這句時,恍似已看穿一切。
“燒燬?”胡媽問。
“我認爲,犯人爲了僞裝成劫案,在現場考慮了很多細節,包括贓物的處理。”駱督察豎起一根手指,指著胡媽:“你幫了犯人一個大忙。”
“什麼!你、你別冤枉……”
“我只是說你做的某件事幫了犯人一個忙,並不是說你是兇手。你在前一晚替俞芊柔燒了好些紙錢,令房子和庭園充滿焚香燒東西的氣味吧。”
“那又……咦?”蔡婷插口說,但話到一半又止住。
“犯人把膠帶用火燒了。灰燼和殘餘物大概丟進馬桶沖走了吧。附帶一提,我想那二十萬現金都燒成灰,沖走了。”
“咦!”
“就是因爲這個原因,犯人只取走現鈔,沒有拿戒指和懷錶等等。這些東西太難處理,留在身上或自己的房間有可能被員警發現,況且犯人才不是爲了金錢而殺人。”
“所以犯人是誰?”蔡婷問。
“如果以死者寧死不欲告發的人來說,應該是死者的兩個兒子吧。”阿聲說。
俞永廉再次忿然站起身,而俞永義仍繼續抱頭,似乎仍未因爲“殺害”兄長的事而恢復過來。
“至少我認爲死者不會這樣子保護老工人和秘密。”駱督察說。蔡婷正要反駁,他繼續說:“而我想蔡醫生不會糊塗到分不清昏倒和死亡,亦不會在用魚槍射擊死者後,沒留意到對方仍然生存。阮文彬的死,有一部分是因爲他放棄求救而造成的,兇手有取其性命的恨意,可是事情做到一半,卻以爲自己完成了。如果犯人是蔡婷,她會確保死者氣絕身亡後才離開,而不會出現死者負傷爬去翻看相簿的情況。”
“所以犯人是俞永義或俞永廉之一……”衆人心裡都冒出這一句話。
“兇手是俞永義吧。”阿聲道,“兩兄弟之中,只有他懂得使用魚槍啊。”
“可是扣下扳機並不困難。”駱督察說。
“但組長你也知道,拉橡皮管上膛對沒經驗的人來說並不容易嘛,一個不小心,更可能傷到自己呢。”雖然阿聲說得像個專家,但他對魚槍的知識,也跟駱督察一樣,是在這個星期內所得,同樣是現學現賣。
“嗶。”一直沒發聲的喇叭傳來老偵探的話。
“魚槍?師傅你對魚槍有意見嗎?”
“嗶。”衆人都記得,在話題轉變爲俞芊柔和俞永禮之前,老偵探就問過魚槍的事。
“我們錯過了什麼明顯的證據嗎?”
“嗶。”這一個YES就像在說“笨蛋,你們都瞎了嗎?”。
駱督察再次翻開記事本,說:“魚槍有什麼問題?死者是被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鋼鏢刺中腹部,失血過多致死,地板上有一把RGSH115碳纖維魚槍,槍身長一百一十五公分,閉合式槍頭附有三十公分長的橡皮管……”
“呃?”衆人沒想過,這聲音由俞永義發出。雖然他一臉頹然,但此時他以錯愕的表情盯着駱督察。
“俞永義先生,你有什麼意見嗎?”
“可不可以再說一次?”
“剛纔我說的話?死者被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鋼鏢刺中致死,地板上有一把RGSH115碳纖維魚槍,閉合式槍頭……”
“RGSH115不可能發射那支鋼鏢。”俞永義斬釘截鐵地說。
“爲什麼?”
“長度不對啊!”
“槍身和鋼鏢都是一百一十五公分,不是正好嗎?”阿聲說。
“魚槍的槍身一定比魚鏢短的!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鏢,是用在七十五公分長的魚槍上!”
“對啊!我剛纔也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這回事!”棠叔說。
“嗶。”喇叭傳來一聲肯定。
“可是,不可能用一百一十五公分的槍發射一百一十五公分的鏢嗎?”阿聲死心不息,追問道。
“一般來說勉強可以,但這把RGSH115K不可能。”這一刻,俞永義不像嫌犯,倒像一位偵探,“因爲它用的是閉合式槍頭。”
“這有什麼關係?”
“魚鏢前方有倒鉤片,如果是開放式槍頭還勉強能射出去,可是閉合式的是一個圓洞,如果鋼鏢比槍身短,發射時倒鉤片就會打中槍頭的圓框。你們有沒有發現槍頭和鋼鏢損壞了?”
駱督察搖搖頭,說:“沒有,那麼說,鋼鏢是從另一把魚槍發出的?”
“對,一定是從七十五公分長的RGSH075或RB075其一發射的。”
“嗶。”
俞永義聽到這一下“嗶”,突然有種錯覺,覺得老偵探原諒了自己殺害兄長的罪行。
“那麼說,兇手就是不懂魚槍,於是誤把115和075兩把槍搞混的……永廉?”蔡婷戰戰兢兢,望向坐在旁邊的小叔。
“荒謬。”俞永廉沒有半點怒氣,只是很不屑地說:”既然我不懂魚槍,我又如何給它上膛,當作兇器?如果你說我懂,那其他人也可能弄錯兩把槍吧?從這個角度來看,我反而是最清白的人啊!”
駱督察沒作聲,左手摸著下巴,盯着俞永廉,似是在思考當中的漏洞。
“嘟嘟。”
“師傅,你說‘不’?”駱督察說:“你是要反駁俞永廉,指出他就是犯人?”
“嗶。”
這一聲嗶,就像是年邁的老偵探從病牀一躍而起,指著俞永廉以雄壯低沉的聲線說:“不用狡辯,你就是兇手。”
俞永廉顯然被這一聲嚇著,可是他不用數秒就回複本來的態度。
“好呀,就看你這個老不死有什麼實證!”
“師傅,有實證麼?”
“嗶。”
就像跟犯人對質的名偵探,輕鬆地丟出一個“是”字。
“可是剛纔俞永廉說的也有道理啊?他既然不懂魚槍,又如何替它上膛,用它來殺人?”
“嘟嘟、嗶。”電腦先傳來一個NO,再來一個YEs。
“俞永廉他沒有替它上膛,但用它來殺人?”
“嗶。”
“如果他沒有上膛……啊!”駱督察大喊一聲:“是死者阮文彬自己上膛的!王冠棠說過,阮文彬偶爾會在書房把玩魚槍射靶,那天晚上他正好這樣做!”
“嗶。”這一聲就像在說“正確”。
“那麼說,槍櫃的撬痕也是僞造的!因爲櫃門本來沒鎖,這是俞永廉佈下的假像!防水膠帶和手套等等也是一開始就拿到,就連撬門的工具亦可以從槍櫃取得!他沒用刀子,是因爲怕自己會沾上死者的血,而且使用他不懂操作的魚槍行兇,更可以減輕嫌疑!”
“嗶。”
“換言之死者在房間重溫舊日,把玩着魚槍時,俞永廉入房,二人交談到一半發生爭執,接下來就是花瓶襲擊,傷裝強盜、魚槍殺人……等等,爲什麼犯人要讓魚槍掉包?他開槍時應該已戴上了手套……”
“嗶、嗶、嗶、嗶……”電腦傳來連續的YES,十字指標像電玩遊戲的角色般急速在畫面中間和上方跳動,衆人也明白,這一串嗶的意思是“這裡就是突破一切謎團的關鍵”。
駱督察霍然拾起頭,指著俞永廉,再次展露獵鷹般的目光。“你讓兩把槍掉包,是因爲不掉包不行——你在真正的兇器上留下致命的證據!”
俞永廉臉色一變,但仍撐著身子,面對駱督察的指控。
“你用RGSH07s射傷死者,因爲不擅魚槍的操作,所以只剌中對方的腹部。你企圖多補一槍——問題是,你根本不懂得上膛的方法!拉動魚槍的橡皮管很講技巧,要用胸口頂着槍托,兩手抓住橡皮管同時用力拉,不懂方法的人很容易被部件割傷!因爲在兇器上留下了DNA證據,怕被鑑證人員找到,加上誤以爲死者已死,於是放棄補槍,集中精神處理眼前的危機。你想過拿另一把長度相同的RB075掉包,可是那把槍分折成部件,你又不懂組裝,於是只好拿RGSH115代替,偏偏你沒想到魚鏢長度和閉合式槍頭的問題。鑑證科不會檢查無關的物件,不過,如今我們知道真正的兇器是什麼,那就會重新——”
電光石火間,俞永廉做了一個犯人會做的動作——逃跑。他一步跨過坐在旁邊的二哥和嫂子,伸手往門把抓過去,沒想到門把扭不開,而在短短一秒間,一雙手掌從後抓住自己。阿聲在俞永廉跳起來時已有反應,俞永廉被按倒地上,束手就擒。
“你當我是菜鳥,沒想過犯人會逃跑嗎?我早吩咐阿聲關門時悄悄鎖上門鎖。”駱督察說。衆人望向門把,發現門鎖上的轉扭呈水準方向。
阿聲把俞永廉押住,戴上手銬,俞永義、蔡婷和棠叔站起來,讓俞永廉獨個兒坐在沙發上。胡媽很想質問他爲何要殺死父親,但這一刻她想到小姐有這個不肖子,就因爲哽咽而說不出話來。
“俞永廉,爲什麼你要殺害父親?”駱督察問。
“哼。”俞永廉沒有回答。
“剛纔你逃跑已間接承認自己是犯人了,我想鑑證科亦能在兇器上找到你的D N A證據。你可以保持沉默,而你所說的會成爲呈堂證供……不過我想,你如果不把話說清楚,你的家人無法理解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吧。”
“我……我要當攝影師。”俞永廉吐出一句。
“那又如何?”
“老頭子不準,我們口角,我動手打他。然後就像你剛纔說的那樣子。”
“就是這樣的理由?”胡媽按捺不住,問道。
“就是這樣。而且他一死,二哥當上總裁,不會再煩我要我加入公司,我又可以分到遺產,讓我專心一意去當攝影師,一舉兩得,這有多好。”
“啪!”胡媽打了俞永廉一記耳光。“這、這種鬼理由,要是小姐泉下有知,她一定傷心得要死!”
“哼。”俞永廉沒有回答,只低着頭,避開胡媽的目光。
“案件終於水落石出,今天的調查麻煩大家,也辛苦師傅了。”駱督察仍坐在牀邊,說:“阿聲,關掉攝影機;蘋果,你也可以收拾電腦了。”
“嘟嘟。”
衆人望向螢幕,只見十字在NO上。
“師傅,怎麼了?”
“嘟嘟。”房間裡,以電腦螢幕爲中心,泛起一團疑雲。那低沉的響聲像是要說出什麼。
“師傅,你說……這案子未了結嗎?”
“嗶。”衆人疑惑地瞧着螢幕,而俞永義愣了愣:心想老警官要追究他誤殺兄長的事了。駱督察眉頭一般,說:“未了結?我有什麼地方遺漏了嗎?”畫面上的十字沒有移動。
“師傅?”電腦的喇叭依舊沉默。
“叮。”突然間,一個提示框從畫面的下方彈出,上面寫着“ERROR”Interface LinkageException\Address:Ox004D78F9”,旁邊有一個紅色的感嘆號,下面有一串衆人看不明白的怪符號。
“怎麼了,蘋果?”駱督察問。
“哎,有Bug。”蘋果依然埋首另一臺螢幕後,“我要看看怎辦。”
“要修多久?”駱督察問。
“快則半小時,慢則……半天。我覺得是硬件問題,要回家取備用的。”
駱督察一臉爲難的樣子,望向衆人,又望了牀上的師傅一眼。“那今天就到此爲止吧,天也快黑了。蘋果,麻煩你修理好系統後明天早上再跟我來一趟,問問師傅他還想說什麼……說不定明天師傅醒過來,可以親自說明。”駱督察轉身向俞永義四人道:“如果有什麼細節需要跟進,我再通知各位吧。”
窗外一片紅霞,藍色的海灣在不知不覺變成紅色。阿聲收起攝影機,架著俞永廉在一旁等候,蘋果只收起二口電腦,留下其餘兩臺和地上的一堆電線,俞永義,蔡婷,棠叔和胡媽已站在房間外,駱督察站在病牀邊,以敬愛的目光看着牀上的關振鐸,握着他的手,說:“師傅,我走了。我會繼承你的志向,繼續努力破案的。”關警官的嘴角像是微微上揚,不過駱督察知道這只是夕陽映照下的錯覺。